131、第十七章

六绝禁地被全部摧毁,伏羲深渊开启,成为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伏羲深渊失守,那九界即将不存,彻底回归始界。

虽然尚有伏羲深渊,但六绝禁地的毁灭导致了地气失衡,引发多地灾害,甚至波及到了中鳞边界的映月岛。

长羽薄音和其师叔段雪鸿亲自巡视小岛处理了灾害、安抚了灾民,随即拨出银两人手帮助重建受灾建筑和居民房屋。处理完这一切后,段雪鸿又送来一份报告:“调查结果鬼市已经送到,是因为元邪皇之乱。”

“哦?”奔波了一天,似乎有些劳累,长羽薄音面色苍白,却还是拿过报告看了起来,“如何?这次老爷有为难师叔吗?”

段雪鸿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叽叽歪歪了几句。不过本来就是因为他手下的废物不顶事,害得映月岛丢了面子,他自己也不好多说。”

长羽薄音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浏览着这份情报:“……原来如此,六绝禁地已经全部被元邪皇毁掉,难怪地气会失衡。如果伏羲深渊失守……”

“九界不存,”段雪鸿语气还是有点沉重,“听闻中苗鳞三军联合抗击元邪皇,不过鳞族在龙涎口毁灭之后就撤退了,之后更是将国境封闭,这也是这段时间映月岛的海境商人数量锐减的原因。”

“通商反而是小事了,我比较在意的是鳞族的处理方式。”

“什么意思?”

长羽薄音轻轻敲击着扶手:“元邪皇之乱波及九界,鳞族既然出兵就不应该轻易反悔,而中原方面也并没有前往协商,这说明鳞族退兵是联盟共识。龙涎口一战,参战的鳞军必然死伤惨重,但只一战就将整个鳞族打垮,师叔,你觉得可能吗?”

“这……你这样说,想必是有蹊跷了。”

“海境与中原不同,是一个稳定的集权国家,鳞族兵力不可能在龙涎口一战就全部被元邪皇消灭。而且鳞族也不畏战,不可能一击就被元邪皇打散斗志——能让他们慌慌张张关闭国境不敢再出……嗯,我有理由怀疑,在龙涎口一战中,鳞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人物出了大事,甚至身亡。”

说到这里,段雪鸿有点明白了:“海境的制度……难道……”

“鲛人或鲲帝。不,鲛人的分量还不够,毕竟在此之前就听闻师相欲星移已经失去意识了……最有可能的,是鲲帝皇子,甚至,鳞王本人。”

“按照之前映月岛的海境商人所说,鳞族皇子中,掌握最多军权的是三皇子北冥缜,难道是他?”

“统帅大军的三皇子在抗击元邪皇的过程中身亡,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方面的情报太少了,我也无法确定,只是有这样的推断罢了。”

“映月岛素来与鳞族交好,西剑流之乱时鳞族商人也帮了我们不少,这也是你当初拒绝鬼市贩卖人口的重要原因……如果出事的是鳞王,鳞族,就要变天了。”

“鳞族的稳定对我们的确有重要的意义,不过元邪皇之祸已经火烧眉毛,暂时顾不得这些了。”

听到这句话,段雪鸿先是一愣,随即诧异道:“薄音,你难道想——”

“嗯,”她放下那份报告,抬头望着段雪鸿,“师叔,我们去中原一趟吧。”

……

元邪皇未死,甚至破坏了九脉峰,逼得伏羲深渊现世,瞬间给了中苗联军巨大的压力。

伏羲深渊被委以重兵把守,同时大量侠士开始搜寻元邪皇的踪迹,但500畸眼族民仍然被留在还珠楼内,一方面是被看管,另一方面也确保了他们的安全。

俏如来留在还珠楼,史艳文追着天地不容客而去,希望能劝说对方继续伸出援手。

泷玉则回到了尚同会,受俏如来所托,她这段时间协助处理了不少尚同会的事务。群侠死伤惨重,泷玉心有不忍,开私库发放抚恤金和治疗费。纵使她小金库充盈,这段时间下来还是花了不少钱。

好在系统没有在这件事上跟她唠叨——或者说,只要不牵扯到她的生命安危和缺舟,系统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安静很配合的。

至于缺舟,他的意识仍是处在恢复之中,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沉睡,没有时时刻刻跟泷玉联系。

“泷女侠,你回来了!”尚同会侠士一看到她就连忙上前,“今天尚同会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带着十几大箱东西,说是希望见盟主……但是盟主和史君子都不在,泷女侠,你去看看吧!”

“啊?”泷玉有点懵,“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我们都不认识。男的看起来是个剑术高手,至于女的……挺年轻漂亮的,可惜坐着轮椅……她说他们是从映月岛来的——”

“什么!”泷玉瞳孔一缩,“他们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们!”

“啊,好!”

映月岛……坐着轮椅的姑娘……难道是——

泷玉在侠士的带路下回到尚同会,果然远远就看到了待客厅中的长羽薄音!

长羽薄音本在和段雪鸿说着什么,见到她来了便对着她微微一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你……我记得,你叫长羽薄音,是现在映月岛的岛主。”

长羽薄音摇了摇头:“姑娘记错了,我不是岛主,只是代理人而已。”

段雪鸿似乎想说什么,被她抬手阻止了。

泷玉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人,开口问道:“这位是——”

“啊,他是我的师叔,名叫段雪鸿,这次陪我来到尚同会,”说到这里,长羽薄音白皙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似是不好意思,“如你所见,我行动不便,出门必须要有人随行。”

“这……”泷玉斟酌片刻,道,“你行动不便,为何要千里迢迢赶来尚同会呢?”

“我虽在映月岛,但对外界还是有所知。元邪皇之祸传得沸沸扬扬,六绝禁地被毁,导致多处地气失衡,映月岛也不例外。”

“啊?映月岛现在可有什么难处?!”

“姑娘不必担心,只是局部受到了一些灾害,我们已经处理好了。”

泷玉听到这句话,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啊……辛苦你们。”

“分内之事罢了,”长羽薄音一直带着微笑,声音也如许久之前与泷玉初见时一般和煦,让人不禁心生好感,“我听闻元邪皇至今还隐藏在外,担忧他会对伏羲深渊下手,所以从映月岛赶来,只为略尽绵薄之力。”

惊诧于她的热心,泷玉一愣,突然又想到秋水长天一脉就是死于当年离岛支援中原对抗西剑流,不禁又有些伤感:“对抗元邪皇……有许多侠士都加入了,你行动不便,贸然前往战场,我担心——”

段雪鸿忍不住道:“你不要小看薄音,她比大多数人——”

“师叔,”长羽薄音轻声打断了他,随即回答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听闻尚同会最近在搜捕元邪皇,也许我的师叔可以帮上忙。至于我,略通处理事务,若盟主不嫌弃,我可以在这段时间留在尚同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

“……我明白了,”见她神色坚定,泷玉也没有再劝,只是尊重她的一番好意,“我会跟俏如来商量的,无论如何,我替群侠感谢两位仗义相助。”

“姑娘多礼了,元邪皇之祸牵连整个九界,谁也无法独善其身,我们也只是为了自己。另外,我从映月岛带来一些物资,不知是交给谁处理?”

——竟然还带着援助物资么!泷玉着实惊了,看来这位长羽薄音果然非常上道……

“我会让尚同会的侠士们先行保管,之后再由俏如来和姑娘商量吧。”

“如此也好,我也非常好奇……这位盟主是何模样。”

她提到俏如来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泷玉虽然感觉不对,但那感觉很快就过去了,她也没有细问。

正事说完,长羽薄音便聊起了闲话:“之前与姑娘映月岛一别,今日再见,姑娘风采更胜往昔,看来之前的困扰姑娘的事情已经解开了。”

泷玉一怔,想起上次自己被无我梵音扰乱记忆硬是拉着锦烟霞去映月岛找焚月那件事,顿时有些窘迫,又有些伤感;但看长羽薄音脸色,只是真心为她恢复情绪而开心,便开口道:“多谢你的关心……确实,算放下了吧。”

长羽薄音察觉到她心情复杂,不再多言,只是问:“之前匆匆一别,姑娘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

“这……”

泷玉实在是难以启齿,正在此时,外面来了几个侠士喊道:“泷女侠!之前去金雷村帮忙的人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们?”

“啊,先让诸位侠士好好休息,我之后就来。”

“好哟!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泷?”听到这个姓氏,段雪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果然,”长羽薄音看起来倒是很镇定,似乎是心中早有猜测,“姑娘,你……就是泷玉,对吗?”

“……”泷玉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容我再问一句,你是本人?”

“……是。”

话音刚落,“锵”地一声,段雪鸿长剑出鞘,直逼泷玉!

“师叔!”

长羽薄音惊叫一声,双手握住轮椅;而泷玉也立刻拔出羲和凰羽,挡住他雷霆一击!

段雪鸿用了十分力气,泷玉抗住他的剑,却丝毫不见颤抖,只是皱了皱眉:“你打不赢我的。”

“住口!”

段雪鸿愤怒之极,一击不成便又是一击!

片刻后,待客厅发出一声巨响,群侠们吓了一跳,连忙朝那边聚集;泷玉为了不伤到待客厅,被段雪鸿压着退至空旷地带才正式反击!

段雪鸿招招不留情,泷玉应对之间呼吸沉稳,丝毫不落于下风;长羽薄音不得已,只能自己推着轮椅跟了出来:“师叔!快住手!”

“我不会原谅她!今日,我一定要让她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师叔——”

终于,见段雪鸿丝毫没有收招的意图,泷玉直接将他推了出去,一套技能打出,段雪鸿惊诧地发现自己双足被剑气拖住,如入泥淖,动作顿时缓慢许多!

泷玉一招剑影留痕击飞了他手中的飞鸿剑,随即便是一招剑主天地;段雪鸿被强悍剑气击中,顿时受创,“哇”地呕出一口血,半跪在地!

见他还欲再战,泷玉只好一招帝骖龙翔把他定住!

在一旁观战的长羽薄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掩去了。她连忙道:“泷姑娘,请你手下留情!”

“发什么事了?!”

群侠赶到,惊讶地看着眼前场面:“这是怎么回事?泷女侠,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是他要袭击你哦?”

“没什么,”泷玉摇摇头,“切磋罢了,大家可以散了。”

“真的没问题吗?!”

群侠还有些不放心,但见泷玉态度坚决、身上又无伤,最后只能面面相觑,挠着头走开了。

众人离开后,泷玉收起羲和凰羽:“我说了,你打不赢我。”

“哈啊……”段雪鸿拄着剑勉强起身,踉跄了几步,悲愤地看向了泷玉,“为什么……既然你如此强悍,当初为什么要一走了之?!你可知你抛下映月岛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西剑流之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师兄……他们所有人都死了!都为了保护映月岛被西剑流的人杀死了!最后只剩下薄音……”

长羽薄音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轻轻扶住了他,叹了口气:“师叔,不必说了。”

“我偏要说!”段雪鸿情绪激动,“秋水长天一脉只剩下了你!一个没学过武、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就是这样的你想尽办法将映月岛一点点重建起来,那个时候她又在哪里?!现在好了,她在中原是赫赫有名的女侠,那映月岛呢?!她可有一丝作为岛主的自觉!”

“……师叔……”长羽薄音欲言又止,最终看向了神色黯淡的泷玉,“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有她的苦衷。”

“苦衷?!是什么苦衷让她抛弃了自己的家和责任!”

“……西剑流之乱,我不想辩解,也没立场辩解,”沉默许久,泷玉终于开口了,“确实,在映月岛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所以,我醒来后也没再回映月岛的意思。你们把映月岛照料得很好,映月岛需要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所以……我这个岛主不当也罢,就给你们吧。”

“哈!”段雪鸿讥笑一声,“一句轻飘飘的‘不需要我’就要再次把责任甩给别人吗?!”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泷玉定定看着他,“现在回到映月岛重新做岛主,你接受吗?”

“当然不可能!你没资格!”

“这就是了,你认为我没资格再做岛主,认为长羽薄音比我做得更好,那岛主之位就给她,我并无所求。我唯一要解释的,是当初抛下映月岛一事非我所愿。”

“你——”

长羽薄音拉住他的袖子,暴跳如雷的段雪鸿竟然真的安静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她静静看着泷玉,缓缓道:“我相信你。”

“……”

“我相信你不是自愿抛下映月岛,我也相信你另有苦衷。”

“薄音——”

“师叔,她方才不是说了?她说她‘醒来’后就没再回映月岛的意思——那二十年,是否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泷玉顿了顿,最终道:“如果你想听。”

“我想听,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当初之所以离开二十年不回,是因为这二十年……我一直……都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