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忘今焉会真心合作吗?”
“对忘师叔而言,无所谓真不真心,他在乎的只有利益。”
“这份利益,足够打动他了?”
“九算不排没有后路的局,前辈,俏如来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讲过的三姬分金的故事。这个故事很有趣,而忘师叔就是中间那一个。所以他一定会反悔,因为只有反悔,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果不其然,在俏如来走后,忘今焉又回到尚贤宫,向玄之玄告知了情况。
“俏如来让你和他合作指认我是道域内乱的真凶?”
“是啊,”忘今焉用手杖点了点地,“现在他无法用方独白来威胁你,只能另辟蹊径。他已经是尚同会的副盟主,只要你倒台,中原武林便会再次回到他手中。”
“哼,他想的倒美!”玄之玄气急,背手转身,“但他显然还忘记了一件事。”
“九算在对付他的目标上是同心的。”
“他不该找你,道域内乱的原委我们都很清楚,他想把这件事栽赃到我的头上,简直可笑!”说到这里,玄之玄又想起了半路退出的欲星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恶的老三,如果不是他突然宣布退出,我早就将泷玉抓起来了,还能让她一直帮俏如来到现在吗?!”
“老三的真实立场还未明,但现在看来他是打算按兵不动,也许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呢。”
“背叛我们的人,早晚会让他付出代价!”发泄完怒火,玄之玄迅速冷静下来,“既然你已经答应他了,那就按照他说的来做。之后回到尚同会,我会帮助靖灵君和南溟广虚召开一场公审会。届时你与我配合,坐实他为了掩盖黓龙君罪行进行栽赃嫁祸的阴谋!”
而另一边,泷玉听完俏如来的解释后若有所思,问道:“按照你所说,忘今焉一定会将此事告知玄之玄,那公审会你还要出面吗?”
“当然,或者说,不得不出面。道域事件的起点是南溟广虚和绯绛丹心两位道者,如今南溟广虚尚且幸存,又来了仙舞剑宗的靖灵君,尚同会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而这也是我那两位师叔联手除掉我的最好时机。”
“明知道是鸿门宴还去赴约?”
“嗯,”俏如来替她倒满茶水,“因为这场鸿门宴不止是我的,同时也是玄师叔的。”
“哦?怎么说?”
“那问题的关键就再次回到忘师叔身上了——之前我们讨论过,他一定会反悔,但关键是他反悔的意图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保住玄师叔吗?他告知了玄师叔来龙去脉顶多可以让玄师叔避开陷阱,却无法确保真的能拿下俏如来。何况一旦俏如来被定罪便会被尚同会收押,这不就相当于把杀俏如来的机会拱手让给了玄师叔?就算是夫妻,我也不认为忘师叔会这样全心全力帮助玄师叔。”
被他的“夫妻”调侃逗笑,泷玉道:“当然,忘今焉不可能有这么好心。”
“前辈,你认为赌博最大的赢家是谁?”
“通常说来,是庄家。”
“没错,只有庄家才永远稳赚不赔。而忘师叔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庄家。”
“我明白了——”泷玉恍然大悟,“他是同时在两边下注,实际上,无论到时候你们谁输谁赢对他来说都是稳赚不赔,因为他无需涉险,他是在坐山观虎斗!”
“公审会一旦开启,我与玄师叔之间便是不死不休。他只需要观察到底是哪一方占优势,然后站在优势方就好。无论失败者是谁,道域内乱的罪名都有人替他背。而在靖灵君等人的见证下,他还会成为对揭开真相有所贡献的人,这对他以后重新掌握道域也是一大助力。”
说到这里,俏如来感叹道:“做了苗疆国师还嫌不足,赤羽先生说的没错,我这位忘师叔果然是九算之中野心最大的一个。”
听到他这番感叹,泷玉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道:“所以,这就是你打算先对付他的原因吧。”
俏如来失笑:“庄家通吃哪有这么容易?想要获得高回报,必然要承担高风险——希望忘师叔已经有所觉悟了。另外,我还要再感谢前辈,如果不是那个东西,俏如来也没把握能让忘师叔倒向自己啊!”
于是,在各方的算计和绸缪下,公审会顺利在五日后开启。
南溟广虚和靖灵君自然到场,另外还有玄之玄、忘今焉甚至苗王苍狼,观众自然是尚同会群侠和苗王带来的部分苗兵。
“嗯?”环视了一圈四周,玄之玄问道,“怎么唯独不见俏如来?”
南溟广虚本来就对俏如来一肚子意见——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天当众被泷玉踹翻两次有多丢脸,但泷玉为他驱散了魔瘟,算起来是他的恩人,他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这笔账算在俏如来头上。今天公审俏如来又迟到,他便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迟到,我看他是心虚了!”
“道者,无论如何俏如来现在都是尚同会的副盟主,请你慎言啊!”
“哼!”听到玄之玄这样说,南溟广虚只好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众人耐心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俏如来才姗姗来迟,玄之玄立刻不满道:“师侄,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迟到,太不应该了吧?”
俏如来闻言十分愧疚,羞赧地鞠躬道歉:“师叔批评的是,是俏如来不好。但带着证人出门不太方便,刚刚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哦?”玄之玄扫了一眼他身后局促不安的方独白,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试探道,“证人?今天是你代表你的师尊正式回复两位道者的日子,这所谓的‘证人’又是从何而来?”
“师叔不必着急,俏如来本就是为了给两位道者一个交代。”
南溟广虚道:“既然如此就把天师云杖交出来吧!”
俏如来为难地摇了摇头:“抱歉,这点俏如来做不到——因为当年引发道域内乱的真凶根本不是家师,而是另有其人!”
“什么!”靖灵君一惊,随即道,“小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黓龙君当年引发道域内乱,害得四宗损失惨重,可不是你一句两句便能撇清的!”
“当然,空口无凭,所以才需要证人。今日俏如来会在众人面前揭开幕后阴谋家的真实面目——一个引发道域内乱、而后又建立黑瞳、只为谋取权利的阴谋家!”
众人皆惊,玄之玄道:“师侄口口声声说有‘阴谋家’,那这个阴谋家是谁呢?”
“玄师叔,先别着急,先听证人如何说吧,”说罢,他转头看向了慌张的方独白:“诸位侠士,此人名叫方独白,乃是黑瞳高层之一。黑瞳之首的真面目只有他与另外六人见过,而那六人均被灭口,此人也遭到暗算,近日才清醒。众所周知,黑瞳助纣为虐、残害中原百姓,而黑瞳之首更是帮助戮世摩罗,罪恶天理难容。今日我将他带来,就是为了让他亲口说出黑瞳之首的名字!”
“这是真的吗?!”群侠激愤,“他真正是黑瞳高层?!哼!魔世的走狗,该死啦!”
“到底谁是黑瞳之首!你快说啊!”
被这么多侠士虎视眈眈,方独白更是害怕了。他小心翼翼看了俏如来和他身后的玄之玄一眼,仿佛突然有了底气,一点点冷静下来了。
玄之玄眉头一跳,不知为何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还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方独白便颤巍巍开口道:“黑、黑瞳之首……就是……就是……”
俏如来一甩佛珠,逼问道:“是谁?!”
“就是……你!”
众人惊诧地看着方独白指向俏如来的手指,俏如来本人更是愣在了原地;同一时间,玄之玄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
而一旁的忘今焉也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手杖,心中已有决断!
“我?”
“对!就是你!俏如来,你不就是黑瞳之首吗!”
俏如来见状,终究是叹息一声:“我本以为黑瞳之人皆是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倒是没想到你对你的主人如此忠心——再或者,你是看到他今天在场,所以不敢如实交代?”
群侠一听这话,终于明白了方独白是临场跳水想陷害俏如来,一时间更是激动了!
“什么鬼!俏如来怎么可能是黑瞳之首啊!黑瞳残害中原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呢!”
“就是!完全就是在栽赃嫁祸,可恶啦!”
“俏如来说他的主人就在这里呢!所以真正的黑瞳之首到底是谁——”
玄之玄万万没想到方独白竟然出了问题,连忙道:“此人绝对是想栽赃陷害师侄,其心可诛!”说罢,他竟然出手想要取方独白的性命!
方独白“啊”了一声,抱住脑袋躲在了俏如来身后。而出乎意料的是,拦住玄之玄的并不是俏如来,而是忘今焉!
玄之玄咬牙切齿,表面还要装作惊疑模样:“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盟主何必那么着急杀人,此人虽欲嫁祸,但按照俏如来所说,真正的黑瞳之首就在此处,何不听俏如来说完?”
忘今焉!你!
玄之玄冷汗直流:“国师,这是中原与道域的事情,还不容苗疆插手!”
靖灵君看着眼前闹剧也皱起了眉头:“黑瞳之首是谁我们并不关心,今日的重点是俏如来要给道域一个交代,你们的事情就之后自己处理吧!”
“哎,”俏如来摇了摇头,“请两位道者稍安勿躁。之前俏如来已经说了,道域内乱的真凶和黑瞳之首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牵涉到中道两境,所以俏如来才打算要在今日揭破真相!”
“确实,”忘今焉捋了捋胡须,“如果真有这个人,那一定要公之于众。毕竟无情葬月之前在苗王宫闯下不少祸事,此事也牵连到了苗疆!”
事到如今,玄之玄再明白不过来就是傻子了!
忘今焉!他竟然不是真心想协助自己!还想把所有的事情栽到自己头上!
靖灵君道:“你要说,那我就听,道域动乱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修真院血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怎能同样受招,无一幸免?这是第一个疑点。唯一能解释的是,他们都被下了迷药。”
“空口白话,你有证据?”
“当然,俏如来有人证。”
“人证?”
“当年修真院惨案尚有四名孩童幸存,证人,便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里,藏身暗处的荻花题叶已经准备上场了。就在他踏出脚步的一瞬间,风逍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摁住:“花痴,别动,静静看,拜托你了。”
荻花题叶见状轻叹一声——看样子他和夫子都中计了。
“这个人就是——无情葬月!”
忘今焉一惊:“俏如来,你说什么?!”
玄之玄也愣住了。
这是,俏如来转头看向忘今焉,冷冷道:“是,我要指证的凶手,残忍杀害修真院院童的真凶、引发道域内乱、私藏天师云杖,就是你——苗疆国师,非然踏古忘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