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你又要给那人送饭哦?”
七娘闻言脸色一红,下意识攥紧了食盒:“那个人救了我爹亲的命,而且他孤苦伶仃、记忆全失,我……我想报答他。”
“我是不反对你报恩啦,只是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老是给一个单身男人送饭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啦!
“诶?我、我没考虑那么多啦!帮助别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算了,我不说你了,你自己注意就好!”
“嗯嗯,多谢,我会注意的!而且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脸色羞红,心中想道,哪有坏人长得这么英俊嘛!
想到英俊又好心的恩公,七娘内心无比雀跃期待,赶紧提着食盒去了村东的小溪旁。
“恩公,你在家吗?”
七娘的声音远远传来,泠玉停下原本抚摸剑身的动作站起身来;她赶到他面前,好奇地盯着他手中流光溢彩的宝剑:“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把剑好美,会发出粉色的光呢!”
泠玉点头,低头看向剑身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是很美,它是一把绝世好剑。”
“恩公给它想好名字了吗?”
“它一定是有名字的,我不愿擅自乱取,在我想起来之前就叫它‘无名’好了。”
这样啊……七娘似懂非懂,只觉得恩公有时候也真是奇怪,明明可以自己给自己取名字,却舍不得再给佩剑取一个名字……嗯,这可能就是高人吧!
“对了,恩公,这是今日的饭食!”
“我会自己烧饭,不用你每日辛苦送来。”
“不行啦,恩公你烧的那是什么饭,米都是生的!完全不能下口啦!”
“哎,惭愧。”
“没事啦,恩公来了之后附近都没有盗贼了,而且村里最好的猎户也没有恩公厉害呢!恩公的武艺高强,就算是去做大侠也没问题!”
“大侠吗?”泠玉喃喃,随即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愿再去闯荡江湖,只想找个地方安宁度日。七娘——”
“诶!”
“你以后就别再一口一个‘恩公’了,听着很别扭,叫我泠玉就好。”
七娘脸色通红:“这……真的可以吗?这怎么好意思?”
她本只是客套,没想到泠玉偏了偏头,恍然大悟道:“确实,我的年纪应该要比你大很多,那你叫我泠玉阿叔吧!”
七娘:“……”倒也不必。
用过饭后,七娘开始收拾碗筷。趁着最后的时间,她小声问道:“恩……泠玉既然想定居,那有考虑成家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哦……”她显得有些失落。片刻后泠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定居……一定要成亲吗?”
“也不是啦,只是你总是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寂寞呀?”
“……”他敛着眸子,直至她离开也没有再回答。
寂寞吗?
那是当然的吧。
还在魔世拼杀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些失去的记忆中一定有什么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在胸中凿开一个黑洞,越来越大,几无止境。
他到底忘却了什么?名字、身世、亲朋好友……还是……爱人?
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唯一的答案只有他昏死过去时还紧握住的这把剑。
……
“你去了妖界一趟?”
“是。”
“我听说妖界已经放弃进攻人界的打算了,是你做的吗?”
“是。”
“……焚月,你的书屋已经装得太满了。”
“还会一直装下去。”
泷玉欲言又止,半晌,她低声道:“至少你应该带我一起。”
“没这个必要,你来不来我都能解决。”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姐,我已经没有选择了,”焚月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我与师尊都没有选择,但你不一样,你跟墨家并没什么必然的关系,所以……你可以选择置身事外。能不做不想做的事情,本身也是一种幸福。”
“我无法置身事外看你越陷越深。焚月,你生病了,病得非常严重,你知道吗?”
“……”
“我不是在揶揄你,你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从你当上矩子至今已过十三年,难道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泷玉已经憋了很久了,她也没法直接跟焚月说“小师弟你这是抑郁症晚期”,这个东西解释不清也没法解释,她对抑郁症也一知半解,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确定了这件事。
她记得抑郁症病人需要按时定量服用药物,但是布袋戏的世界哪有这种药物,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已经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帮助焚月打起精神,但矩子之位实在是过于沉重,沉重到矩子的生活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墨家矩子为了暗中平衡历史、解决灾祸不择手段,将全天下抗在自己身上……这怎么可能不崩溃?要负担一个人的命运就很沉重了,何况是千千万万人呢。
如果他还是少年的模样,也许就不会痛苦了。
哎,泷玉想,事到如今,她竟然不知道当初义父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墨家矩子简直就是个高危职业,待遇不咋地,居然还有严重的职业病!
“你要帮我分担?要如何帮我?你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了,而这一切我也都看在眼里。足够了,师姐,不要再添乱了。”
“也许在你看来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没什么太大意义,但你是我的师弟,无论如何都是,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我说过,我会陪你,直到有一日你也走到命运的终点。”
焚月定定地看着她,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没有。
大抵只是错觉。
……
三年后,羽国四大家族之一的西南殷氏喜添一女。因是嫡系长女,所以殷氏极其看重,为她举行了隆重的百岁宴。
三大家族自然也亲自前去道贺,席间北宫氏家主提出:“吾子已有三岁,正巧殷氏贵女出生,不如双方结秦晋之好,以彰北宫氏与殷氏百年之情。”
殷氏家主欣然应允,百岁宴上喜上加喜,主宾尽欢。
“如此甚好,漓儿,还不快去见见你的小未婚妻?”
“……”一直站在他旁边的三岁稚童眨了眨眼,沉默片刻道:“是,父亲。”
他年纪尚小,雪玉可爱,一头长发乃是北宫氏特有的竹绿色;眸如琥珀,清澈见底,虽只有三岁却已经有过人风采。
“这位就是北宫氏的阿漓公子?气质不凡,镇定自若,果然一如传闻中那般有机警聪颖之相!”
“过誉了,不过是一稚儿!”
大人寒暄之间,奶娘已把小贵女抱出。北宫漓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襁褓中含着手指牙牙学语的婴儿,随即点了点头退回原位。
南宫家主看了几眼北宫漓,突然道:“这位小公子让我想起北宫家的另一位传奇,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操控三颗断云石、力挫羽国两大高手的北宫焚月……可惜他之后便离开羽国,不知所踪。听闻老家主还将青悬镜给了他,至今音信全无。”
听到这番话,北宫家主的面色骤然冷淡了下来:“天赋过人又如何?带着青悬镜离开羽国,这么多年毫无音讯,丝毫没有将北宫氏放在心上。只能说老家主错信了他,如果北宫焚月还敢出现,北宫氏必然会收回青悬镜!”
她掩嘴轻笑:“是了,是我失言,还请北宫家主不要责怪。”
北宫家主语气冷硬:“自然不会,只是劳烦南宫家主不要再提起北宫焚月了!”
“哈,请北宫家主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在大家面前提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