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航白此时也有些动摇。
因为从理性上来说，他是知道岑老不会出事的。
但从视觉的角度上来说，他又不得不为岑老担心。
谁叫琉夜莺打出的这一招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比起【烽火界限】时还要范围广阔。
比起怀虚和尚的“足生莲花”还要效果夸张。
眼前已经被冰雪的浪涛所覆盖，不是三分之一或者半个场地，而是整个擂台都被冰雪化作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岑老应该……没事吧？
作为同僚，路航白自然清楚岑老有多厉害，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不是站在第四武境顶峰上的那一小撮人，大部分第四武境的大宗师都不能轻易击败岑老，甚至有被越级击败的风险。
但眼下这情势……
咕咚。
咽下一口唾沫。
这位卖相极佳的中年剑客在片刻的忐忑后，只有干巴巴地向主持人小纯说道：“小纯姑娘，你别多心了，既是擂台比武，那我想总不会真下杀手吧？历届武斗祭出事情，那都是在擂台下重伤不治的，你就放心吧……”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不单是小纯小姐，就是其他几人也都是脸色苍白。
感情这还真有事啊！
“嗯咳！老路呀，你就别危言耸听了，小纯小姐你先且放心，眼下不是还没出事吗？你要相信各位选手啊，他们可是从千万人参与的选拔赛中杀出来的高手！哪有可能这般轻易被打倒？”
看出路航白这话压根就不叫安慰，还是在场的另一位“靠谱人士”余罄海开口救场。
不过，显然他这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居然还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还有，我看是不是应该提前叫一叫场外的医生啊？”
顿时，嘉宾席上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便就在这时，一道剑气忽然从雪浪之中井喷而出。
随着观众席上的一阵惊呼声，那剑气就是一个扩大。
如风疾走、似岚回旋，只是一个爆发，由剑气构成的风柱就生生将冰雪的浪潮开出了一个大洞，随后那道剑气风柱竟更有一种一柱擎天的架势。
前一刻还在大笑的琉夜莺立时笑意一敛，他皱起一只眼睛向那个真空的“大洞”望去。
当此之时，举凡目力极佳的武人与观众就看见一个扶着剑的身影正慢慢自地面上直起腰来。
白色的冰冷浪涛遮掩了视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黑暗。
仙宗的剑术，小田不是没有见过。
源先生是仙宗的顶级高手，更是那位剑圣大人的弟子，从地龙皇的那一战开始，他就见过很多次这种剑法了。
更不用说在武斗祭前夕，源先生还亲自指点过自己。
但是眼前的这招不一样。
就算不是魔法战士，但小田一样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魔素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被抽干。
而其源头正是那名站在战场高处的少年。
明明是相同的年纪，明明同样是用剑的武者，但对方却有着超过自己太多的实力。
这样的差距，即使是一向不为境界提升而焦急的小田也感到了一阵气馁。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天赋的差距。
早些时候这种差距在艾米莉亚身上，小田也有所感觉，但这种感觉在那时还不是很明显，因为从气质上来讲，【偃月轮】小姐给人一种身经百战的感觉，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将她当成了武道上的前辈，而实际上艾米莉亚也确实要比小田、碧洛迪丝他们年长几岁，虽然这年龄差距并不是很多，可到说到底学姐就是学姐，这种感官上的认知就像是高年级生与低年级生之间的履历差一样，并不会让小田感到有多沮丧。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
输了，彻底输了。
就算想要否认也没用，那与源先生、艾米莉亚小姐、炎之纺先生一样的武境，毫无疑问便是真气系统的【藏实返虚】。
而且不仅是武境上的差距，甚至就连招式上，对方也完全超过了自己。
能将周围魔素逐渐抽干的特性，正是专门猎杀所有阴属魔物的象征，过去源先生也曾向自己提及唯有将仙宗外门三大功法之一的《壶中天》练至极限，方能有此特性。
在这一刻，小田终于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竟然可以到达这种地步。
不甘、沮丧、懊悔，还有许些的嫉妒，这些异样的情绪第一次浮上他的心头。
佩戴在身边的【飞菱破霜】如有感应，开始发出阵阵鸣动，就像是在催生他的那些负面情绪一般。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做出了反抗。
紧紧握住的太刀，勉力提起体内残存的真气，挥出最后一击，哪怕只是徒劳。
然而就在这时。
“哈！”
突如其来，一声轻描淡写的笑声忽然在自己耳边响起。
不知是从哪里取出一把木剑，岑老那个佝偻的身形拈指出剑。
在小田保有最后意识的视线中，岑老抬头挺胸并且露出一个无畏潇洒的笑容，那笑容与老人平时的吊儿郎当全然不同，竟然有着文人墨客的十足风韵。
承受着无以复加的剑气侵袭，不惧寒冷，这位老人只是豪气渐生、银发飘扬，纵使冰霜的剑气已经冻住了他的身体。
忽然间，他就像是从一个老痞子变成了一名成名已久的大宗师。
“诗为剑，词为剑，叶落花谢春江月，一曲青箫满山雪，乾为天，地为坤，天地正气快哉风！”
口中念出那不同以往的诗吟，一点剑光便自漫目雪浪中缓缓升起。
◆
剑气的风柱升上天空破开雪浪，那斗气绝非是一般第三武境该有的气势，只有到达了斗气大成巅峰的水准才有可能挥出这一剑。
琉夜莺轻哼一声，不以为意的表情再度出现在他脸上。
在他看来这不过只是垂死挣扎，无能者最后的反扑罢了。
但下一刻——
“喝啊啊啊啊！！！”
一声怒喝。
那声音不像是一位老人日落西山的呼声，反倒有一种侠士诗人引吭高歌的壮怀激烈。
“这是？”
察觉到这啸声的真面目，琉夜莺忽然变色了。
“不、不会吧？”
继而，嘉宾席上的路航白、余罄海、范古立萨也瞠目结舌。
就像是被排挤与压迫，天地间的魔素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暴走，随即一股翻腾汹涌的斗气就向着剑气风柱席卷而来。
所有在场外的武人全都惊呆了。
因为眼前这气息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即使没有亲身到达过那个境地，但从前人一代又一代人的口述中，他们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风云激变、魔素暴走，而后方有—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