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钟声响过十二下,象征着这一夜已经过去。
我盘坐在一边运气疗息,而弥蕾尤这时已经靠着我睡着了,经历了连番的波折,和一直强撑着精神的怜月不同,身为事件中心的弥蕾尤早已疲累不堪,一顿饱餐后,她安安静静地依偎着我睡着了。
香子小姐在替我敷完了伤药后就安静地坐在了我的对面,她大概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表示自己不会去报官,所以才会刻意待在这里。
什么?你问我最后到底有没有和美丽的花魁小姐发生点什么?
拜托,这本小说可是全年龄向的,18X的剧情哪能上演?
再说了就我这胆子哪敢真对香子小姐做点什么?
樱雨屋是位于月季花大道的游女屋,以分类来说就是扶桑族的娼妇馆,三层楼的建筑,第一层是宿屋与宴会场,中央还有一个带着有池子小院的花庭,二楼则是普通游女的住屋,三楼为花魁们的单独房间,店里的女性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最高位的花魁、中等的新造、还有下级的秃,香子小姐因为是最高位的花魁,所以在店里的地位很高,平时也不用接客,只有看得上的人,或是财大气粗到了一定程度的客人,才会出席宴会。
月季花大道的娼妇馆一向都是高级娱乐场所,进入此地的人非富即贵,个别娼妇馆的高级娼妇更是看气品挑客人的主,不管是从金钱还是从地位来说都不是人人可以嫖得起的对象。
更离谱的是当年神策王还曾过下令,为了保护月季花大道娼妇的人身安全,任何客人都不能强制娼妇们接客,虽说时过境迁,真正有钱有地位的人肯定已经不在此列,但在某种程度上高级娼妇们还是享有一定“自由权”的。
丫的神策王该不会还是个吉原迷吧?
话说游女屋最高位的不是太夫吗?是我的记忆有误,还是这个世界的风俗和地球有些不一样?
为了打发时间,我和香子小姐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聊起了天。
“嗯嗯,原来香榭丽的爱丽丝湾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以往我多以为那是以讹传讹的传闻,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星夜流香——香榭丽的白发吸血鬼》这本书我也读过,书中所载七分真三分架,但其中很多暗示都表明了那位风华绝代的主人公就是血族,只是不知道这一位夫人是不是位列七大真祖之一?”
“这个就难说了,七大真祖名为七人,但实际并没有这个数量,自神魔时代至今,已经有多人歿亡,若算上之后填补的人数,如今至多也就只有四五位。”
“唔嗯……源先生似乎对于这些秘闻奇事很了解啊。”
“哈哈,我也只是照本宣科,因为平时没事就喜欢待在教国的国立图书馆啊,这些事也是(勇者)瞎琢磨出来的。”
“读典籍而知世故,这可不是什么瞎琢磨,有这样的推理能力与考证能力,你实在是太谦虚了。”
“被香子小姐你这么一说,我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源先生你还真是奇怪,不知道该说是独特呢,还是纯真?以往我见过的冒险士可不是你这样子的。”
“纯、纯真?这……我就当是在夸奖我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没什么。”
“看你一脸的疑问,一定是想问月季花大道明明是高消费的场所,一般冒险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哎?我脸上的表情有这么好读吗?”
“呵呵,别忘了我可是艺伎,察言观色可是基本功,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中就可以察觉到客人的想法。”
“那么,美丽善良的香子小姐能为我解惑吗?”
“可以哟,一般冒险士确实付不起月季花大道的消费,但有时一些高级冒险士也会因为任务而被宴请到这里,更何况我们王都还有一位出了名财大气粗的冒险士……”
“财大气粗的冒险士?”
被香子小姐这么一说,我自动就在那脑子里把公会所有的冒险士都给过了一遍。
首先去掉赤铜级里几个奇怪的家伙,比如老铁、劳伦斯之类的奇葩,当然女性冒险士也可以自动过滤,虽然也不排除这其中会有个别特殊性癖好的女百合众,但实际上我们白菊亭的女冒险士在性取向上几乎都是直的。
再来排除就是莱姆大叔那些没事就喜欢把金钱花在酒会里的锡铁级冒险士,这帮家伙只要一有钱立刻就花天酒地的胡闹,哪能有这经济能力。
小田、佛拉尔、科尔泰之流更是没有可能,像他们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正儿八经的家伙,是不可能来这种风月场所的。
要说到有身份、有地位,且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人,那剩下的就只有——
“莫非是狄斯缇?”
丫的不怕被咲逮住暴打一顿?
我试探性的问道,但香子小姐却笑了笑,摇头道:“不是哦。”
那会是谁?
可能是又察觉了我的心思,香子小姐并没有关子,而是直接说道:“是钢山铁岳的麦柯希大人哟,哼嗯~~~准确的说在这个月季花大道应该叫麦克才对。”
靠!居然是那个软炮?
财大气粗?这家伙家里难道还是个大户人家?
不行了,只要一谈到麦柯希那家伙,我就忍不住爆脏口,只要想起之前和他单挑时他说的那句“My only love sprung from my only hate .”,我就想再揍他一顿!
忍着吐槽的冲动,我问道:“我们公会这位前辈家中难道是大富豪?”
就算是紫银冒险士,应该也不大可能经常出入月季花大道啊。
“没错,麦柯希大人家中是经营米油的大商家,王都中有三成稻米都是由他们家发售的,若要论安利夏牧除了三大商会与黑百合商会之外的大商家,他们家的规模绝对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那个黄金自恋狂居然还有这身家?
怪不得当初在许天一的摊位上敢这么放大话,说不管那名红衣女子出多少钱自己就出双倍。
“麦柯希前辈经常出入月季花大道?”
“是的,这一位先生不但出手阔绰,而且也很‘风趣’,月季花大道的娼妇馆他都大多光顾过,而且在一些店里很有人气。”
很有人气?!
你确定不是因为人傻好骗,所以才会这么受待见?
看着我一脸的好笑与无语,香子小姐笑着说道:“看样子,源先生与和麦柯希大人很相熟啊,他也曾光顾过我们樱雨屋,不过因为当时和我同阶的几位花魁都没有看上他,所以接待他的都是新造。为了这件事,麦柯希大人还曾放出豪言,终有一日要尽揽樱雨屋的七位花魁。”
“那他最后得逞了没有?”
“源先生希望他成功了没有?”
以扇掩口,香子小姐定定的望向我,她那碧蓝的眼眸再次水波荡漾。
哇……为什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像这种陷人心神于无形的视线,我真的是抵挡不住,为了不出洋相,我连忙转过头去,谁料到,这时耳朵边却传来,香子小姐低声窃笑的声音。
果然她这是把我当成调戏对象了啊!
可恶!居然这么小瞧我!
虽然感觉还挺爽的……
就这样我们两人相对而坐,两人聊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天南地北了起来,论见识,我是过去真正去过各个秘境游历过,而香子小姐作为花魁也是从小饱览群书。而且作为樱雨屋的头牌花魁之一,和香子小姐聊天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甚至因为在说话间的一些小动作,还让我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
“源先生出身扶桑族,那能不能为香子说一些扶桑族的事情呢?”
“咦?奇怪,香子小姐不就是扶桑人吗?为什么还要向我打听扶桑族的事情?”
“呵呵,说来让人见笑,其实在这个樱雨屋的女性,除了个别人外,大多数都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扶桑族人,就像我这样从小在王都长大的女子就占了大部分。而且你看……”
香子小姐合拢折扇并用扇头指向自己的脸颊。
“像我这样东方相貌的女子虽然很多,但店里也有不少其他国家的人,本店的七位花魁中就有三位是中央大陆出身,樱雨屋是游女屋,但这也只是噱头,就像隔壁那家精灵风的【红豆杉别馆】,难道里面真的全是精灵吗?月季花大道是高级娱乐场所,除了格调,要是没有一点吸引客人的元素岂不是沦为二三流的娼寮了?”
“原来如此,不过遗憾的是,我也不是从小就出生在扶桑族的,所以没办法告诉你当地的事情,倒是我们公会有一位小田太郎是扶桑族的剑客,他师承于扶桑的【神觉无梦流】,多少也算得上是历史久远。以后若有机会,我就带他来向香子小姐说一说扶桑的故事吧。”
“以后若是有机会?”
“是的,怎么了?”
“可是我觉得以源先生你的消费水平,别说是两个人了,就算是单独一人来这里应该也很勉强,即使是这样也要光顾我们店里吗?”
看着香子小姐一脸愉悦的表情,我顿时有种又要被调戏了的感觉。
果不其然,只见她稍稍拉近与我的距离,凑到我的耳边说道:“既然那样,到时我就特别为源先生打个折好了……呼——”
带着一点清酒的香味,湿润的热气瞬间让冬天里的耳朵一层泛红。
“香子小姐请你不要老是往我耳朵里吹气好不好!”
我几乎是就要滚带爬地向后退去,但这时弥蕾尤正依偎着我,搞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狼狈不堪。
这时,身后突然一个撞上了一个东西,我回过头去,只见怜月正杵在那里,心里猛然一惊,在这种情况下,这小暴君肯定又要对我一通批评了。
不过奇怪的是,我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仔细向她看去,只见怜月这时已经双眼朦胧,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了。
啊……是这么一回事啊,毕竟是还在发育途中的小孩子,对她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就寝时间了,再加上我和香子小姐聊得的话题她又插不上话,在这么晚的深夜难免就会犯困了。
怜月之所以会这么强撑,一定是为了保持警戒,不增加我的负担,今天一天下来她肯定精神疲劳,这时哪里还有力气保持清醒。
仔细向她看去,只见此时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打架了,于是我轻声说道:“怜月,如果撑不住就过来和弥蕾尤一起睡觉吧。”
“呼哎?唔……我还不困……”
她发出可爱而又倔强的声音,应该是在担心一旦出了意外情况自己会反应不及。
“不用逞强。来,过来这边。”
我拍了拍右边还空着的位子向她招招手。
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敌不过睡魔的侵袭,怜月一反平时对我严苛的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来,她枕着我的大腿睡了过去。
看着两个安心睡去的小姑娘,前一刻还在对我猛攻的香子小姐突然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好奇向我问道:“源先生,恕我冒昧,从之前小红姑娘所说的话听来,你之所以会被追杀,全是因为这两位小姑娘的关系,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完全就是被牵连,她们既然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何要这么袒护她们?
“也不算是无亲无故,怜月只和你说了我们被追杀的大概,但没有说明我们的关系吧?实际上弥蕾尤和怜月在没到圣都之前一直都有和我同行,她们是我在一场山贼劫掠现场救下的孩子,所以从关系上来说,我也曾经担当过她们的监护人。”
“山贼劫掠吗……”
一想起过去一起旅行的事,就不由得用手指去逗弄两个小丫头的脸颊。
“呼喵~~~~”
“唔……”
因为我的恶作剧,弥蕾尤发出很舒服的声音,而怜月则皱起眉头。
这时我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香子小姐沉吟了起来,看来我的话引起了她的愁思,莫非这位充满神秘与诱惑的花魁小姐也是被人诱拐来樱雨屋的?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道:“身受重伤、又遇上这样的绝境,你就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吗?”
“嗯?没有哦。”
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有什么理由吗?”
感觉香子小姐难得地焦躁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希望从我的嘴巴里听到什么答案。
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我回答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心里本能这么想做而已,你看吧,我这个人其实不大爱动脑子,一些深刻的问题通常不会去想,后悔也好,失败也好,这些在没做之前就开始琢磨,不是我的风格,有时候脑子一热,我就去做了。但是我的师尊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一旦决定去做某样事情,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就不要轻易放弃,否则事后不管找什么借口,心里难免会有一丝遗憾,这一丝遗憾说不定日后就会称为自己修行途中的障碍。”
这就是我们仙宗修炼途中很有名的【心魔论】,不过像香子小姐这样不会武功的一般人应该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这样的答案,是不是香子小姐想要听的回答?
“顺着自己的本心行事吗……?”
“是的,而且对我来说,这两个小丫头虽然相处日短,但无疑是类似家族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会抛下自己的家人而自己逃生的家伙吧?”
“啊……”
因为我的话,香子小姐瞪大了眼睛,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确实露出了惊讶而释然的表情,接着这位花魁小姐就这么用扇子挡住嘴巴笑了起来。
“哎呀,源先生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不过事先不做任何后手,是不是有些蛮勇了呢?”
因为香子小姐别有所指的调侃,我便有些脸红,确实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就带了两个小丫头出来,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现在想想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是不后悔,但多少是有些欠考虑了,关于以后两个小丫头该怎么抚养,生活费、食宿费的花费,学习教育要怎么办?像这些对于她们的将来会造成影响的问题,我是一点也没考虑。
真是马虎了!
但是能够想到这些,香子小姐莫非是那种看起来风情万种,实际上结婚后贤妻良母的类型?
这时就想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一口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但这行动却被对方个打断了,她用扇子盖住那杯酒。
“哎呀……真是抱歉,是我疏忽了,源先生你有伤在身,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那杯酒水移开。
“你稍微等一下,我去给你换一杯水来。”
端起那只酒杯,连带整瓶清酒,香子小姐就这么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她又带着一只青瓷茶壶走了进来。
“来,给你,不好意思,一时找不到热水,只有这一小壶温茶了。”
提起袖子,香子小姐为我沏满一只茶杯,复又将那只茶壶放到一边,看那只青瓷茶壶的类型似乎是九炎制的天外天,茶盖上的石下青蛙栩栩如生,顾名思义天外天取自坐进观天的典故,但实际上用意却正好相反,那只石下青蛙代表的意义是观天而知自然。
樱雨屋是月季花大道的高级娼妇馆,里面提供的茶叶自然也不是便宜货。这杯茶茶色清透,气味幽然,一经入喉从我这尝遍南大陆各大名品的舌头上就什么也不能感觉出来!
对我没打错字,你也没看错,就是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拜托,我是剑圣,又不是茶圣,哪能品得出来什么好茶坏茶,但凡是茶叶在我嘴里那就是两个味道——有点苦和很苦!
就香子小姐给我倒的这壶茶,光凭着那个苦涩的味道,我就可以判断这是好茶!
我皱着眉头,假模假式地点点头,很违心说了一句好茶。
结果这动作自然是惹得能洞察人心的香子小姐轻声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