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还没从东瑶身上移开,便又落到了陆时安和程夕煌身上,只因两人站的木台支柱突然断裂,一个不稳都摔到了地上。
东瑶楞然,心中为大师兄比了个祈祷的手印。
两年不见,她的大师兄还是摔得这么自然。
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不便此刻便与程夕煌相认。
眼见有人将他俩扶起,急急整理一番,陆时安先一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程夕煌只看了东瑶一眼,随即撇向一处,一瞬,他收了目光,追随陆时安离开了。
东瑶满心疑惑,却垂了眼,手收回后,那火点也随之消失。
先前领路的小女修将东瑶带到了一处僻静地,她笑:“没想到,今后我们便是同门了!”
东瑶礼貌回笑,无心关心这个,她看了眼大师兄离开的方向,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是?”
小女修掩嘴低声道:“他们呀,刚才摔得最惨的,就垫背那个,他还是我们绝缘门的独苗少公子呢!身在绝缘门,地位高了些,却也是门内唯一一个气运最惨的,倒霉惯了!”
东瑶:“……”
“那另一个?”
“另一个……我也不认识,但那个人总跟在少公子身边,你猜为何?”
“为何?”
小女修嘻嘻笑道:“因为呀,我们少公子发现,这绝缘门内除了他竟又多了一个和他一样倒霉的,机缘巧合吧,两人就合得来了!”
东瑶悍然。
回想起那个黄袍少年,他今日便是倒霉得从天而降卡树杈下不来呢!
和她大师兄挺像的,小时候,程夕煌还不熟练御剑飞行,也卡树上下不来过。
“可真巧!”
“那可不!”小女修笑得灿烂,半响,她道:“我叫孤然,是巧杏峰鞠木真人座下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东瑶。”
她还没怎么下过山,名声应该不大。
果然,孤然没有怀疑,依旧笑道:“你的火灵根该是受长老们垂惜的,不如拜入我们巧杏峰来,师姐带你摘杏果吃去?”
“有吃的呀!”
“对,果子可多了,就最东边那个峰!”
东瑶一时顿住,据门内可靠消息,绝缘门主峰在最西边,她是潜入这里调查的,离得太远可不行。
可惜了一瞬,东瑶笑笑没说话。
晚间,忙活了一天终于能休息,东瑶躺在榻上就不想起来,迷迷糊糊间,只听有人敲了她的窗,敲了许久她才清醒。
东瑶揉着眼,打着哈欠开了门,没等看清,一个人影就窜进了屋来,东瑶慌张之际瞬间清明,待那人转过身,她慌张的神色才淡下,转为惊喜。
“大师兄!我……唔!”
程夕煌捂住东瑶的嘴,关了门,他才缓缓放下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东瑶双眼含星,认真点头应道。
“大师兄,我两年没见到你了!”
程夕煌站直了身,抱臂嗤讽:“啧,没出息,两年没见就这上赶鸭子的样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程夕煌以三指挡在东瑶嘴前:“唉!这话可不兴在这儿说了。”
东瑶拉嘴,投了个我懂的表情过去。
想到爹爹的话,东瑶肃然问:“大师兄,你为何半年不传信回去?”
程夕煌凝眉,“你说什么?”
“爹爹说,门内半年没你消息了。”
“不可能啊!我可每隔一段时间就让灵鸽传信的!”
屋内顿时沉默,两人细想,忽而对视。
“被截获了?”
“被截获了!”
“应该不可能吧?”东瑶有些急了。
思卓几许,倘若信真被截获,那程夕煌的身份岂不早便暴露,哪还能安然待在绝缘门。
往往东瑶遇事要么不加思考便做,要么思考后老是想歪,只是运气好,偏歪打正着。
“大师兄,你的灵鸽该不会被别人拐了去了吧?”
东瑶急过后脑袋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地,程夕煌往手上哈了口气一个爆梨打到了东瑶天灵盖上,东瑶疼得直抱头怨气。
两年没被打,她倒有些不习惯了,盯向程夕煌的眼睛渐渐红了些许,好不委屈。
程夕煌却不以为意,那灵鸽他养了两年了,从来到绝缘门就跟他相依为伴,少说也存在些爱宠情谊,他知自家小师妹乌鸦嘴,听东瑶这么一说,若真说对上了那还行?
“臭丫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骗?我的小鸽子被拐走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接走我的信?”
东瑶不满哼了一声。
“不行,这事我得查清楚。”说罢,程夕煌掏了一个竹哨就要吹响,刚摆嘴边就被东瑶踮脚给堵了出气口子,程夕煌憋了口气,瞪着眼直直对着东瑶。
东瑶直摇头:“会惊到别人!”
东瑶还没正式拜师,此刻居住的是今日通过入门考核的新人临时居住的小院,周围的屋舍排排相连。
程夕煌松了口,大口喘气。
经东瑶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些事,“你怎么会来绝缘门?”
看大师兄似乎没有叛变,东瑶就将爹爹说的其中一个任务给划掉了,她淡定道:“爹爹让我来接应你。”
“你?”程夕煌眼角扯了扯。
东瑶没注意到,她笑:“嗯,大师兄,我们东摇西晃组合又可以一起办事了!”
程夕煌脑袋空了一瞬,罢了,眼睛翻了一遍。
“东摇西晃这四个字也不准说!”
程夕煌是绝情门掌门人的第一个徒弟,东瑶出生前掌门人还收了两个,可东瑶自记事起就爱黏着程夕煌,又因两人名字谐音,门内其他人就为他俩起了这个组合名,背地里也称咸鱼二人组。
东瑶却觉欢喜,幼时程夕煌惯着她,没对此称号有什么异议,如今长大了方查意义,正所谓东摇西晃,办事不得力,因此心里就有些膈应。
东瑶低低噢了一声,只当形势不对大师兄才不愿让她提。
“那大师兄你这半年内可有查到什么?”东瑶歪着脑袋问。
程夕煌嗤笑:“那当然有,改明儿大师兄带你瞅瞅!”
“好!不过明日不行。”
明日绝缘门拜师大会,一堆麻烦事等着她。
程夕煌语塞,不等多说,东瑶便先问起:“大师兄如今在绝缘门可是拜入哪个峰下?”
她想,和大师兄在一个峰也好接应。
程夕煌却不说话了,他嘴唇颤动,额额了许久却不吐字。
东瑶疑惑,再想问时,那门外竟又有了几声叩击响动。
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东瑶不及思考,扒拉着程夕煌就往榻底下藏,可下面实在空洞,东瑶急的扯了被褥丢地上盖着,仔细检查看不到程夕煌后才悠悠去开门。
夜色暗涌,门一开便涌进一阵凉风,东瑶打了个哆嗦,门外那人就已闪进了屋来。
看那一抹土黄在屋内转悠,最终盯向自己,东瑶憾然无语。
“是你?”
眼前的少年凉薄目色上下打量东瑶,他抱着手臂,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能通过入门考核。”
在入门考核时,陆时安再见东瑶就木纳在了原地,倒是没想到一个凡人村姑居然有着不平凡的灵根,他走后是折返回来过的,本由着可能看花眼的想法回去再确定一下,却见东瑶被领到了预备弟子休息的地儿,他心里就不痛快了。
一想到自己的糗事万一被东瑶说了出去,陆时安就内心惶惶,再想到巧杏峰的师妹与东瑶款款而谈的样子,陆时安这一整天都是白着脸过的。
东瑶瘪嘴,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过不了,白了一眼,嘴上却说道:“我本也是有意拜入绝缘门,运气尚好,仙人,今后你我便要师兄妹相称了!”
陆时安呵呵两声,清透明朗的脸却阴沉了几分,他道:“恭喜。”转而又道:“今日与门内的师姐可聊得来?”
“聊得来,那位孤然师姐性子活泼,我欢喜得紧,她还与我说了门内许多有趣的事。”
陆时安瞳孔一缩:“有趣的事?”
东瑶眼珠子一溜转,随即眯起笑成月牙儿状,道:“有关师兄你的也有。”
“啊哈哈哈……”
陆时安一拍手,变脸的速度极快,他冷下脸,目光停留在被褥一团乱的榻上,他指了指:“我绝缘门可不喜这不理生活的懒散人。”
东瑶哑然失笑,“我……我一会儿就理!”
陆时安在心里嗤笑,不屑一顾。
他摆摆手,弹了袖子,将一物置于掌心后作势便要走向榻去,“今日事今日毕,往后就是同门了,师兄帮你,师妹不必客气。”
“师兄!”
两字结束,东瑶迈着步子就拦到陆时安跟前,她摇头浅笑:“夜色已深了,师兄再待师妹房内实在不妥。”
“举手之劳,全当师兄慰问你们即将入门的师弟师妹了,一会儿师兄还得去看其他人呢,师妹就不要客气了!”
东瑶还想阻止,却不及陆时安的劲,被抵了开来,眼见陆时安的手抓起了地上的被褥,东瑶一颗心直跳,上前就要与陆时安一同整理。
榻下程夕煌咬着手,一点微光照了进来,他慌不择路,闭了眼,恰时,东瑶脚下“打滑”,哎呦一声跌到了榻上。
少女身娇体软,细眉蹙起,一双黑色眼珠子活像洒了水的水晶葡萄,眼圈还带着丝丝红润。
她娇声细气:“师兄,你还是请回吧,我走了一天累到现在,实在受不住困了。”
没成想东瑶这一摔,陆时安滞然的双眸涌动了几分,几许归于平静,他侧过脸,“嗯……嗯。”
“那师妹早些休息。”
陆时安来时快,走得也快,见门关上,东瑶终于松了口气,她起身拉开被褥,手一抬,一物掉下。
“咦?”
“大师兄,那个人走了,你快出来。”
“大师兄?”
“大……”
“啊啊啊!!”
门外,树影婆娑,月黑风高,陆时安斜靠树下闭目养神,一侧,另一道身影摇头嫌弃道:“少公子,这村姑就是粗气,小小的蟑螂也能给她吓出男人的声来。”
“啧,走吧,这次教训送到了,量那丫头也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起本公子的事了。”
陆时安走在前方,喉结一动,璨若星辰的眸子不觉瞥向那间小小的屋子,却一个不稳,绊了树根摔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