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坐那儿无声的看了他一会儿,看起来,他就没打算跟她谈谈,以至于夜凉不得不蹙起眉。
“不是说要谈谈么?”她终究是开了口,朝他看过去。
办公桌后的男人抽空抬眸看了她,倒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谈,你说,我听着。”
这哪是认真谈的姿势?夜凉抿着唇。
虽然她今天过来,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能跟他心平气和的把所有问题谈妥,但是他这看似挑不出毛病,实则压根没想谈的态度,就知道愉快不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夜凉看了看时间,站起身,“你要是没空,要不然改天吧。”
梵肖政这才抬头看过来,眉峰轻微的蹙着,“我在听。”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这是两个人要谈的事,我说,你听着,算怎么回事?”
男人稍微往后靠了靠,算是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想怎么谈?”
“你知道我想谈什么。”她又坐了回去,“一直这样,你不觉得很累么?”
男人神色认真,甚至想了一会儿。
然后摇头,“不觉得。”
夜凉有点无语。
“可是我累。”她道。
“原因?”他薄唇碰了碰,紧接着她的话就问。
夜凉差点笑出来,“什么原因,你还不清楚么?”
他微微挑眉,靠着椅背,双手离开桌面枕在脑袋上,“如果我没记错,不是放话要折磨我到主动供认事实,这段时间继续当你的梵太太,绝不离开?”
她柔唇抿着。
好像昨晚醉了一顿,真的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或者是醉得厉害,到现在还疲惫着,所以一下子不想坚持了。
“我不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弄清楚这些事?”
梵肖政似笑非笑,“想别的办法,有从我身上折磨来得容易么?”
“折磨我,可以满足你虐我的心情,又能得知想要的,一举两得,不好?”他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拒绝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只是笑得没什么内容。
“你就喜欢被折磨?”她问。
男人神色不明,“没试过,谁知道。”
那这话确实是谈不下去了。
“满足你吧。”她说着,再次起身,放下手里的抱枕,“我不会脱离梵太太身份的,放心好了。”
梵肖政跟着点了一下头,见她要出去,“干什么去?”
“闷,出去走走。”
她睡了挺长时间的,过会儿,都该用晚餐了,也没打算不吃就走。
下了楼,她还进了厨房,张妈见她进来,笑着看她,“太太饿了?”
先生跟太太这段时间关系不稳定,所以能看到她回来,张妈当然是跟着开心。
夜凉稍微巡视了一周,道:“能不能做几道清淡的,比较营养的菜?朋友住院,我一会儿给他带过去。”
张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但既然是太太的朋友,那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问:“太太的朋友有什么忌口的吗?”
夜凉摇头,“没有,你按普通病人术后适合吃的饭菜做就行。”
“好!”
她离开了厨房,去院子里溜达一圈。
现在的天气,中午会有点热,但下午这段时间刚好舒适,后院绿化好,空气也是清清凉凉。
夜凉拿了平板出去的,带着的垫子铺到后院的吊椅上,倚着很舒服,打开电视消磨时间等晚饭。
结果中途不知怎么的,她居然又开始昏昏欲睡。
隐约感觉身边有人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转过头。
男人的那张脸映入眼帘,因为没怎么醒,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两三秒才拍了拍胸口。
轮椅上的男人冷着脸,“很吓人?”
她挪了挪位置,“没有声音突然靠这么近,跟个鬼一样,不吓人么?”
梵肖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抬手把她的发丝理了理,别到耳后,随即眉峰微微蹙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里隐约有些不悦了,“怎么弄的?”
夜凉不明所以,循着他盯着的地方摸了摸,也感觉了一点点的痛感。
不甚在意。
“可能昨晚喝多了在哪蹭到的。”
梵肖政眉峰拧得更紧了。
“你喝多了还有多少毛病没展现出来的?”
这话夜凉就不爱听了。
“我喝多了毛病有你多?”
男人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双手往轮椅扶手上一摆,“接着说,我都什么毛病?”
夜凉张口就想说的,但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梵肖政当然看出来了。
她刚要起身,就顺势抬手环住她的腰,直接摁回躺椅里。
这个动作让他的轮椅跟她的椅子更近了,直接抵在了一起,夜凉想走也走不了。
“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她也皱起眉。
他竟然还认真的摇头,“没有。”
夜凉知道他故意的,就是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也就直直的看了他,柔唇牵起意思不冷不淡的笑。
“梵总酒后毛病还真是不少,十宗罪都能数出来,动不动就想那种事,就不知道在外面喝醉是不是也这样?”
男人微微眯起眼,“那种事,哪种事?”
她知道他脸皮厚,没想到这么能装,又不能败下气势,微微扬起下巴,“我的第一次怎么没的,梵总也不记得?是不是在其他女人那儿这样,如法炮制太多,不好记?”
梵肖政以往若是听到她说这种话,很大可能直接沉下脸。
但是这会儿并没有,知道她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让他好受,自然也不会说多好听的话。
所以,薄唇反而微微勾着,“其他女人?举个栗子?”
惹不起他的恼怒,夜凉觉得没意思,抬手拨了拨他,“让开,我回屋里去。”
但是面前的男人依旧是纹丝不动的卡在她面前,倒是忽然整个人气息沉了沉。
透着几分严肃。
连夜凉都下意识的没了动作。
下巴忽然被他握住,微微挑起,嗓音也跟着压低,“昨晚喝多都干什么了?”
她一双柔眉蹙起,“喝醉了还能干什么,以为都跟你一样不正经?”
男人低哼,“你正经?喝多了逮着人撒娇是正经?”
她手指调转自己,一脸可笑的质疑。
她撒娇?
生活中哪里有让她撒娇的机会?她自认根本不会这项技能。
“有没有。”男人依旧一脸严肃的等着她回答。
片刻,夜凉反倒是笑颜靥靥,“既然都是喝醉了,你觉得我自己会知道做了什么,嗯……兴许比你想的还严重。”
说着,指了指侧脸那儿的位置,“保不齐这是被哪个男人啃的呢?”
这话一出,男人果然微微眯起眼,神色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动容,“昨晚去哪了?”
对了。
夜凉想起来,她应该一直都没跟他说昨晚在哪,看样子,龚冷也没告诉他。
如果没记错,他就是不高兴她总去夜莊那种地方消费。
这会儿,她勾了勾唇,略颔首,示意他,“让道,我就告诉你。”
刚好张妈过来通知说可以吃饭了。
男人的轮椅也顺势的往后退了退,让开了距离。
夜凉双腿从躺椅上下来,拿着平板,很聪明的走出去两步,才道:“夜莊。”
果然,身后的男人脸一沉。
她视而不见,加快了脚步往屋子里走。
两分钟之后。
夜凉在餐厅坐定了,男人的轮椅才不紧不慢的往里走,一张脸阴沉沉的很难看,目光定在她身上。
她视而不见,自顾的盛了米饭安安静静的开始吃。
知道对面的人在盯着自己看,夜凉全程不予理会,只是偶尔会按亮旁边的手机屏幕看一看时间。
梵肖政见到她这个行为的时候,并没怎么在意。
但是她一顿饭显然没吃好,就已经放下了餐具,抽了纸巾。
他视线落在她面前的手机上,薄唇微动,“有事?”
夜凉本身也没打算瞒着,抬手冲着张妈,“饭菜都装好了么?”
张妈点头,笑着从厨房里把四五层高的保温食盒提溜了过来,“有点沉。”
“没事!”她起身接了过来,确实有点重量。
看到食盒,梵肖政已经能够猜个大概了,也放下了筷子,优雅的擦着嘴角。
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建议:“让盛春送过去吧。”
夜凉听完,视线转过去看了他,“我自己能送的,让盛春送干什么?跟龚冷说好了晚饭时间我过去。”
男人语调听起来变化不大,“只是送饭,谁送都一样,没事干你就继续睡去。”
她这才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笑了一下,“我说为了我母亲去世的真相要跟你死磕,但没说让你给我找茬。”
他就是在找茬,这点夜凉不用思考都能感觉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直接站了起来,伸手稍微扶着桌边借了力。
另一手把食盒拿了过去,递给还在一旁站着的张妈,“给盛春拿出去。”
张妈看了看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然后趁着太太还没机会说话,赶忙先出去了,免得他们争执起来。
事实上,就算张妈溜得快,他们之间该来的争执也没逃掉。
男人做完事,眉头微弄,“看着我做什么,吃饭。”
“我吃完了。”
“那就坐着陪我。”他说得轻描淡写,又自然而然。
夜凉看着他。
“龚冷是我朋友,何况,他尽早回忽然进医院,我有责任,我得过去。”
但是她脚步刚挪动,就恰好被他挡住。
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弄得她没了耐性。
仰脸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身上有伤,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面前的男人反而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有伤,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嗯?”
两个人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两样,但含义刚好相反。
夜凉最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所以明智的选择不跟他纠缠。
可他就是不准她离开餐厅。
因为还没听到盛春的车子离开。
“说起来。”夜凉忽然停下来,道:“龚冷停职的事,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到现在,也没听到梵世集团给出什么说法。
梵肖政神色如常,“集团会给出最终决定,到时候顺带通知你?”
她能听出其中的讽刺,讽刺她把龚冷的事比自己的事还上心。
既然都这么说了,夜凉没什么好再问。
他不让走,她也就坐了下来。
拿了手机给希迆发了个信息,【可能会晚一点。】
于是她就坐那儿陪着梵肖政把晚餐吃完,然后又陪着他吃了饭后水果,最后去了客厅。
无聊的综艺节目,他平时根本不看,今天却兴致不错的样子。
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拖着她。
她抱了个抱枕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彻底放弃了去医院看龚冷。
梵肖政前一天因为别的事,并没在公司,今天又因为腿上的伤,也没去公司,堆积的文件并不少了。
“你忙你的去吧。”她慵懒的靠着,看起来还有些犯困,随口道。
男人把轮椅挪过去,“困了就继续睡。”
她点点头,配合的打了个哈欠。
后来梵肖政去了楼上的书房。
而夜凉抬头看了看他没了踪影,确定他工作去了,过了十分分钟,直接从沙发上起身,上楼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出门。
她出门的时候张妈刚好收拾完厨房,见她要出去,“太太……”
“嘘!”夜凉竖起食指阻止了张妈说话,然后换鞋直接走了。
张妈自然不傻,一看就知道太太这是偷偷出去的,先生还在书房,一会儿要是知道,不得一阵发火?
弄得她皱着眉,坐立不安。
书房里。
梵肖政投入工作很容易忘记时间,这一埋头,窗外的天早就黑了,时针也走了两三个刻度。
张妈被叫上去送一杯茶。
“太太还在睡?”男人接过杯子,动作天生儒雅的抿了一口。
又道:“给她添个毯子。”
张妈略低眉,没说话。
男人视线稍微转过来,继续优雅的动作,又问了句:“怎么?”
张妈都没看他的眼睛,这才低着声音,道:“太太在您上楼没多会儿就出门了……”
书房里一下子寂静着。
随即,似乎听到了男人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
“下去吧。”明显低了一个度,冷沉的嗓音。
张妈“诶”了一声,赶忙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