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锦州富安镇的谭河村,一个三十好几的村妇急匆匆跑在乡间小道儿上,逢人就问,“看见陈渺渺了没?”
“咋了柯嫂子?我方才瞧见她在河里摸鱼。”
“见鬼的哟!”柯大婶累的直捶大腿,“快喊她去,她娘要生了!”
等陈渺渺急急忙忙拎着鱼跑到家,她家院子里空荡荡的,二妹妹抱着三妹妹在泪流不止,年纪最小的妹妹含着手指在门口大哭,屋子里却是没了声响。
“姐……”七岁的三妹妹看见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娘早上说肚子疼,就没去挑粪,奶说她没干活不给吃饭,中午饿的不行。我从鸡窝拿了个鸡蛋给她,奶非说是我偷的,要打我,娘拦着,给推到了,就流了一地的血……”
王氏……陈渺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她这个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王氏苛待,年纪小小营养不良晕倒在河里淹死的,她爹更是为了分家,要给王氏所谓的赡养费,积劳成疾病死了。
想想从她穿越而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陈渺渺觉得分家迫在眉睫。
陈渺渺把鱼交给妹妹,“你俩儿带小四把汤熬上。”这才推门进了猪圈边上的屋子。
王氏抠门是出了名的,陈家又没分家,四个儿子儿媳挤在一个大院子里头,每家就一个屋。她家闺女多,早被王氏嫌弃死了,从陈老三一死,就把她们娘五个撵进了猪圈边上的屋子。
“渺渺,你总算回来了。”她二婶愁着眉,要哭不哭的。
屋子里猪骚味儿伴着血腥味儿,陈渺渺心里一凉,看向了她娘李氏。
李氏躺在草垛子上,面色发白,边上是她奶和几个婶子,还有村里的稳婆。
“保小!我家老大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断了!必须保小!”她奶正吼着,回头看见陈渺渺推门进来,眼神闪了闪,撇着嘴一脸嫌弃,“嫁到我家十几年,就生了四个赔钱货,她就是老陈家的罪人,不保住我孙子要她有什么用?”
陈渺渺冷冷看了她奶一眼,跪下去看她娘,“娘,我给你抓鱼回来了,我让阿喜阿悦给你熬汤喝。”
李氏弱弱应了一声,眼神已经有些焕然,“照…顾好,你妹妹啊……”
稳婆也是面露难色,“陈志家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道了,你大媳妇儿胎位不正,小的肯定保不了了,现在必须赶紧进城里请个大夫,把大的保住了才是正经事!”
陈渺渺奶奶本就不愿意花钱,一看陈渺渺叫都不叫她一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瞧她这样!你瞧她生的这些个赔钱货,也值得我花这个钱!老娘没钱!老大死的时候早花完了!”
陈渺渺死死瞪着这个老太婆,她爹怎么死的,还不是老太婆舍不得医,“奶,我爹死的时候你可是一文钱没出,给他出了丧,村里叔叔婶婶给的随礼你也一文不少全拿走了,怎么会没钱,我前天还见你给四叔包了大红包。”
这话一说完,她两个婶子脸色都变不好了。 一家四个兄弟一道过,卖力气赚的钱都进了王氏腰包,可王氏吝啬,顿顿青菜萝卜,但凡有个要花钱的地方,要从她兜里掏钱比要命还难。
偏偏王氏偏爱读书的小儿子,往三个大儿子嘴巴里扣出来那点儿钱全进了小儿子腰包。你要说他真读书读成器了也就算了,可这陈老四又是个不成器的,吃肉喝酒搞聚会样样行,就是读书读不成器,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你个死丫头片子,那是你四叔存我这儿的!”王氏脸色一变,上来就要撕陈渺渺的嘴。
“四叔喝酒玩乐还行,还能有钱存你这?”陈渺渺避开了她,顾及着她娘还等着救命,也没空一个劲儿跟谭老太撕逼。
“王婶子,我保大。只要你能救回我娘,要我做什么都行。”
稳婆面露难色,“姑娘啊,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老太婆没法子了,看你娘这样,顶多还能再撑两个时辰,请不来大夫,谁也救不了她啊。”
她大伯二伯还在山上没回来,顾不上其他,陈渺渺拔腿就往镇上跑,“劳烦婶子看着我娘,一个时辰我肯定回来!”
谭河村离镇上不远,一个时辰走个来回妥妥的,可陈渺渺先前被陈老太苛刻惨了,十二三岁的年纪瘦得皮包骨头,跑上三四里路就喘的不行了,可想到她娘还等着救命,陈渺渺只能咬牙往前跑。
突然,陈渺渺听到山道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回头看过去,剑眉星目的鲜衣少年骑着白马,身后是长长的车队,正对着她这边走来。
“这位公子!”顾不得其他,陈渺渺对着少年疯狂招手,“求您帮个忙!”
少年停了马,对着陈渺渺一拱手,道:“抱歉,在下家中有事,不便耽搁。”
“公子可是要去富安镇,捎我一程便可。”
少年有些犹豫,看了看陈渺渺,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可面黄肌瘦的,一身破衣烂衫,就是个普通村姑,也不像刺客,倒是有些心软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里头半晌没有动静,有些为难,低着头问陈渺渺:“姑娘是有什么急事?”
陈渺渺都快急哭了,“我娘难产,稳婆说最多能拖两个时辰,找不到大夫回去肯定就一尸两命了!”
少年倒是有几分同情她,可又忌惮车里的人,他为难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舅舅……”
半晌,陈渺渺急的都快转头跑了,才听到车厢里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去吧。”
少年一喜,直接拉着陈渺渺上了马,共乘一骑,“飞雪跑得快,定然来得及的。”
说完便是扬鞭,那马儿嘶嚎一声,抬起蹄子绝尘而去。
“公子,小少爷他……”
“随他去吧。”车里的人淡淡应道,“便是刺客,他心软了,也活该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