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东芝早已燃好碳火,暖融融的。
程儿困得扒拉不来眼睛,倒在沈昭的肩头,留下一片口水印,一被轻轻放在床上,更是没有了意识。
而如初悄咪咪地向外张望一眼,才掩上了窗。
“王爷这么晚还在外面好生奇怪,刚刚突然生起气来,沉着脸进屋了。”
屋里沈昭刚为程儿掖好被子,听见这话,原本温和慈爱的面庞陡然映上了火光阴影。
“他生气还需要理由?”
见沈昭这般模样,如初微怔,她也是和沈昭相处最久的人了,便上前轻声道:
“小姐您也生气了吗?”
如初这话让沈昭一愣,她快速压下了心中烦躁之感。
“我没有。”
可我烦躁什么呢?
安静半晌,东芝见她们不再说话,这才上前禀告。
“王妃,今日来了侯府的人,邀您与王爷明日一同于侯府参加家宴。”
“我与他们有什么家宴好讲。”
沈昭没忍住皱了皱眉,她前脚刚才参加完宫宴,后脚就被侯府邀请,定是沈宝珠说了些什么。
“小姐,他们不会想让您把五千两还回去吧?”
她瞧着如初一脸痛心的模样,仿佛将要失去自己的银子一般,不由觉得好笑。
“应当不会。”
如初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日,阳光出奇的好,万物都镀上一层金边,太阳晒的人懒洋洋的。
沈昭刚佩戴上珍珠耳饰,一转头便看见程儿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是谁惹程儿难过了?”
只见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眶微红,随时仿佛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满:你!
这模样让沈昭心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得柔声安慰。
“下次娘亲一定带你出去玩,只是这侯府就罢了,外公外婆可凶了,今日让东芝陪你。”
东芝立刻会意,拿起了糕点递到程儿眼前:“东芝为小少爷做好吃的糕点。”
程儿压根瞧都不瞧她,撇着嘴一个劲儿的摇头。
现在小孩儿不好骗了,沈昭又开口道:“那,让东芝为你买糖人。”
程儿听闻,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啧啧啧,果然啊,娘亲比不上糖人。沈昭点了点程儿的鼻子,这才离开。
此次回府,她依旧只带了如初一人。
跨出房门后,沈昭见王爷房门禁闭,一旁如初小声提醒她。
“小姐,我们不和王爷一路同行吗?”
这话让沈昭不受控制地向对面看去,回想起昨夜里他映着星辰回眸而来的模样,不带任何攻击性与戾气,甚至有着她从未见到的温柔神色,仿佛看到了沈宝珠一般。
……沈宝珠。
她陡然想起宫中毫无道理的不信任和他那冰冷刺骨的声音,以及看着沈宝珠时那深情款款的温柔眼光。
心中顿时烦躁不已,仿若被太阳炙烤不得水。
“不必。”
声音中带着自己也未曾注意的冷酷。
如初从未听到过小姐用这般严厉的语气对自己,不由一愣。
她就知道,一定又是王爷欺负小姐了!
两人行至正门,却见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芦笛正守在车外,见到沈昭立刻恭敬俯身,“王妃,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沈昭与如初对视一眼,皆心中微微诧异。
他竟这般早?
有关沈宝珠的事对他而言果然不同。
如初见到芦笛不由迁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芦笛望着她双眼充满了茫然。
不得已,沈昭只好进入车内。
只见司北辰正闭目养神,仿佛入睡一般。沈昭默默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只看着窗外行人匆匆,不见旁边之人有任何反应。
他睡着了?
她偷偷向他瞧去,只见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模样。
他的睫毛好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昭心一惊,随即有些恼怒地转过了头。
恰巧车行至拐弯之处,司北辰的身体陡然一倒,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呼吸一窒,只觉得车内密不透风,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放缓了呼吸,生怕他此时醒来。
缓缓伸出手将他的头微微抬起扶正,却在放开后又跌回了她的肩膀上。
如此反复,沈昭只好认命地僵在原地,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时间化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飞舞着,耳边满是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马车外,如初和芦笛保持了距离,埋着头不肯看他一眼。
芦笛不由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这又是怎么了?
如初没有回头,“看什么看!”语气凶巴巴的。
他微微一愣,收回了眼光,专注驾车,目不斜视。
见他这幅样子,如初心中更加郁闷,忍不住转过头问他。
“我且偷偷问问你,可知道王爷又把我们家小姐怎么了?我总感觉小姐最近心情不好。”
“王爷?”他思索一番,“这我倒是不知,只是王爷近来也不甚高兴。”
如初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王爷可是经常不高兴的。”
他仿若未闻,“这几日王爷不肯喝药。”
“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自从王妃不再亲自熬药,王爷便不肯再拿起汤药。”
如初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到了侯府,马车缓缓停靠。
芦笛道:“禀王爷、王妃,侯府到了。”
沈昭听到他的声音,见司北辰完全没有将要醒来的模样,更是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沉默,马车内寂静无声。
得不到答复,如初脑中立刻闪过许多不好的猜测。
“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开一角,却被马车内的景象吓得楞在原地。
王爷怎么躺在我们家小姐身上!?
这番情形也让芦笛一顿,他飞快地拉回如初,合拢车帘。
“王爷恕罪。”
这些动作发生的迅速,不待沈昭有所解释,车帘便又关上了。
这番声响,令司北辰转醒,缓缓睁开眼眸,看着眼前一切,尚未恢复神志,眼光朦胧茫然。
对上了沈昭的冰肌雪眸,心底不知名的花朵疯长,骤然清醒过来,眸中染上一丝疑惑无措,低头瞬间慌张起身撤离。
好闻的幽香远离,他心中一空,花朵凋零消散,只剩荒芜一片。
这些情绪陌生而复杂,在他心底迅速划过,无法形容,只能逃避般地率先下了马车,快步离开。
如初悄悄抬头,对芦笛问道:“你们王爷刚刚还那样,怎么翻脸不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