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芦笛的满腔忠心,沈昭只是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对自己的。
然后她在对方恳切祈求的目光中抬脚便要离开。
芦笛心中一动,“雨大路滑,奴才护送王妃。”
“不用了,我没这样珍贵。”
她不假思索的婉拒,想要摆脱纠缠而来的麻烦,却不料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
自己与司北辰从来不算友好,甚至几番因他饱受折磨。可他又多次解围……哎,医者仁心。
沈昭步伐并未停留,她微微侧目看向摆脱不掉的人,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回到偏院,如初正和程儿一起在门口张望,东芝正在屋内扇着碳火。
在见到沈昭后,程儿立马扬起笑脸就要扑过来,被如初一把拦住。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王爷他……”
在看到身后的芦笛,如初立刻噤了声,随即瞪了他一眼。
芦笛一脸莫名其妙,当时医馆解围的时候对待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见程儿一脸委屈巴巴,沈昭接过他,“这是怎么了?”
“小公子偏要在门口等着您,奴婢就陪小公子等着。”
沈昭擦了擦他额角溅到的雨水,“你们俩的裤脚都湿了,快进屋。”完全忽视了芦笛的存在。
东芝听闻,对他们道:”奴婢把碳火烧的正旺呢。”
进屋时,如初看了看雨幕中的芦笛,他手中的纸伞那么小。
沈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既已送到,你便回去吧。”
雨幕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像笼罩着灰扑扑的纱雾,斟酌一番,抛开纸伞,突然对沈昭在雨中跪了下来。
如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沈昭心头一跳,令东芝将程儿抱进屋,转而对他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对王爷倒是忠心。”
“奴才是王府的人,自然对王爷忠心耿耿。”
她并未动容,扬起一抹冷笑,“你这是在告诫本王妃应该忠心于王爷?即便他多次处置本王妃?”
她甚至自称王妃,语气中的讥讽携带威严向他扑面而来。
芦笛感到了一丝慌张,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以头重重磕地,发出响亮声响,“王妃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如初不知为何感到心头一紧,无处安放的双手揉皱了手帕,欲言又止,“小姐……”
沈昭忽然从他们对视的目光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味,心思一转,面色不变。
“你想让我医治你们家王爷。”
“是,奴才求王妃医治王爷。”
“你这样他会接受吗?”
他迟疑了一瞬,仔细斟酌后才缓缓开口。
“王爷有自己的骄傲,从不愿低头,更何况心觉有愧于王妃,不愿开口,可定是期待解毒的。他幼时极苦,凭借才华得到圣上的赏识,可就在三年前在现场之上被奸人所害,一切都毁了。”
三年前?
“人被……”他顿了顿,“幸而得救,毒性却无法解除,无法再拉弓射箭,可仍不放弃每日练功,每每到了这种天气更是疼痛难忍,宛若凌迟之刑,活生生要王爷的半条命。所以他便吩咐不准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靠近,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他抬起了头,眸光明亮有神,“我是王爷所救,对我而言,王爷永远都是那个骄傲的王爷。”
如初发愣地看着他此刻全身雨水却坚定异常的模样,心中莫名难平。
雨水打折了树枝,却没有阻碍他坚毅目光。
沈昭一时动容,表情复杂,最终却只是说道:
“每个人都有悲惨经历,我也有,而我经历中的一部分正巧来自于他。”
芦笛呆在了原地,从未有过的慌张无措。
“他的悲惨又与我何干。”
不忍心看见他的表情,她撇开了脸,转身进屋。
如初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雨中的人,一脸纠结,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立刻逃窜开,最终满怀心事的进了屋内。
屋外传来芦笛高亢的声音:“求王妃医治王爷!奴才愿长跪不起,祈求雨水冲刷王爷带给王妃的悲惨。”
沈昭面色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内心却荡起了水花,甚至感到了莫名的烦躁。
道德绑架?他竟然用这样的手段。
瞧见程儿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她扬起了笑容,“程儿乖,娘亲在这里。”
她在程儿兴奋的目光中讲起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每个故事结束程儿都热烈的拍着小手。
如初却没有任何心思去听沈昭口中从未听过的有趣故事,时不时看向门外。
雨仍然不见停下的趋势。
她咬了咬下唇,“小姐,外面的雨好大。”
“外面的雨的确很大。”
东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瞧着如初姐姐关心的不是雨。”
沈昭勾起了嘴角,如初娇嗔了东芝一眼,不再说话了,低着头扣着手指,暴露出内心的焦躁不安。
直到天色转暗,雨势依旧不减。
如初跑到了门口,似乎想要打开木门,却又忍住了,不甘心地看向沈昭,“小姐……”
沈昭这才将程儿交给了东芝,打趣地看了看她,直到她难为情低下了头,这才打开了门,露出了门外的景象。
芦笛仍跪在雨幕之中,全身上下皆湿透了,头发与衣衫都滴落着雨水,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眼神迷离,却仍然强撑着挺直腰板。
见门被打开,勉强看了过去。
“有一件事你是错的,你是你,司北辰是司北辰,你无法替他消除所做的事情。”
芦笛心中一凉,表情悲戚,缓缓低下了头,头发掩住了眼睛。
如初突然想到了司北辰的所作所为,一脸苦大仇深,默默无语。
他当初那样对待小姐,又怎么能够轻易原谅。
“不过……我愿意医治他,只因为我想这么做。”
芦笛霍然抬起了头,眼神中的迷离顷刻间散去,散发着欣喜的光芒。
“您愿意医治王爷!”
“没错。”
沈昭扬了扬眉,声音冷淡,“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他,只是因为我是一位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