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珠心中一动,一手执筷,起身夹了一只鸡翅递到沈程碗中。
“程儿,快多吃些肉!你自小在庄上长大,原就比旁的孩子生得瘦弱,这些日子怎么愈发清减,叫姨母好生心疼!”
她明着心疼沈程,实则又是暗示沈程乃是庄子上长大的野种。
果然一语刚出,眼瞧见司北辰的脸色暗了一瞬。
沈程原本吃得开心,瞧见她动作,登时停了动作,他虽年幼,但自小聪慧,在府中与沈昭被诸多欺负,自然也明晓眼前的人对自己绝非善意。
瞧见沈程一脸戒备,沈宝珠面上却毫不在意,像是极为担心沈程一般,朝着沈昭温言细语地劝慰:“程儿一年比一年长,姐姐身边又都是不懂人事的小丫头,妹妹思量着,不如从府里带个教养婆婆,既能照料程儿,又能帮姐姐省些心力,姐姐你说可好呀?”
沈昭微微挑了挑眉,可真是心机!
拿着照顾程儿作冠冕堂皇的理由,实是打着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主意!
她拭了拭嘴,淡淡回道:“不必,程儿向来不亲近外人,再者我与如初也照料的过来,倒是妹妹,听闻与太子婚事将近,还有工夫操心我的家事?”
这一句说的语带双关,先说沈宝珠是外人,又暗示她多管闲事,临了还提了一嘴太子婚事,简直在司北辰与沈宝珠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司北辰筷子一放,在碗上不重不响地敲出一声,冷冷地扫了沈昭一眼:“宝珠真心实意为你考虑,你又何必语中带刺?”
“什么刺?沈昭只知鱼刺,倒不知说几句实话,就称得上什么‘语刺’了!”
沈昭懒洋洋地怼了一句,连瞧也不瞧司北辰一眼。
她昨日一番折腾,本就伤势不清,这会子一顿操劳,身子早就扛不住,硬撑着脊背上隐隐的刺痛。
沈宝珠帕子掩着脸,说话带上了十足的委屈:“王爷切莫因着我与姐姐起争执!姐姐原是对我……有些……有些……”
她故意顿了一顿,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双含情目水波潋滟地瞧着司北辰,“若是姐姐对宝珠有何不满,宝珠绝无怨言!”
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情态落在司北辰眼中,愈发心疼,只觉沈宝珠当真是蕙质兰心,即使两人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她依旧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再对比沈昭,冷心冷情,毫无教养。
司北辰冷哼一声:“王府做主的人是本王,本王觉得这主意甚好,只是辛苦沈夫人和宝珠劳累了!”
沈夫人忙在一旁连声应道:“不麻烦不麻烦,原是老身应当为王爷效劳。”
听着沈家人对自己的恭敬,司北辰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昭一眼,想瞧她的反应,未曾想沈昭却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只定定地盯着碗,一声不吭。
而这会的沈昭已经是强弩之末,她清晰地感受到,冷汗浸透衣服,漫过伤口,刺啦地身上火辣辣地烧灼感。
外头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沈昭只觉的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她不由地抓紧程儿,加重了呼吸。
“今日天色已晚,依臣看,王爷不妨就留宿侯府一夜。”沈侯赔着笑脸挽留。
司北辰皱了皱眉,下意识便想拒绝:“这恐怕不……”
沈宝珠忙佯装心疼沈昭,攥着帕子插嘴道:“王爷,今日是姐姐回门,新婚夫妻理应留宿在娘家的,请王爷全了姐姐的脸面。”
司北辰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昭,从方才到现下,沈昭只是板正着身子盯着桌子,也不像往前一般与自己争锋相对,他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而这会的沈昭,已经疼得开始耳鸣,丝毫听不清身旁的声音,如初察觉到她的不对,心下着急,又没有主意,只能先抱过沈程,撑在沈昭附近。
瞧见这一对主仆的小动作,司北辰心下疑惑,略一思索,便应声道:“那便打扰侯爷了。”
沈侯连忙作揖:“王爷严重了,这是敝府的荣幸。”
只等着司北辰这一句话,沈昭立时扶着如初手臂,也不等别人引路,急匆匆地便往后院走去。
她动作匆忙,丝毫未顾及身后众人的眼神,沈夫人立时变了脸色。
“到底是庄上长大的,半点礼教都没有!”
“这……”沈宝珠瞧着沈昭仓惶而去的背影,心里窃笑,脸上却是浓浓的担忧,“许是姐姐思家心切,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姐姐不知礼数!”
司北辰盯着沈昭离去的背影,她脚步散乱,步履匆忙,身体歪倒摇晃,显然是身体不适,难以支撑的情态!
他瞳孔一缩,猛然忆及前日种种,到底是那日自己自大,冤枉了她,害她受了鞭刑。
未来得及回复沈宝珠,司北辰便急匆匆地追上了沈昭的脚步,留下众人震惊地瞧着他远去的方向。
还未走远几步,沈昭身子已然承不住,手指一松,重重地往前栽去。
恍惚间,她只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松香,还未等她辨清,便已失去了意识。
沈昭突如其来的昏迷,慌得如初六神无主,她瞧着面前一本正经怀抱着沈昭的司北辰,心中惴惴,正欲开口,反被司北辰抢了先。
“去找太医!”
司北辰一把把沈昭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前方客房走去。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张俏脸早已没了血色,头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她睡得似乎极其不安宁,紧紧皱着眉,睫毛缓缓地扇动着。
也不知这一身倔脾气随了谁,疼成这般竟也不吭声!
司北辰皱了皱眉,抱着沈昭进了屋。
这头大夫刚至,那端沈宝珠已然得了消息,她猛地攥紧了绣帕,小脸白了白,惊疑不定地瞧着通报的丫鬟:“你说六王爷抱着那女人一路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