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萧和郁婉卿十指相扣，正要离开。
王旭突然关切地问：“听太医说你们在赛马时遇刺，没事儿吧？”
情绪激动，表情真挚。
“无碍。”凤萧神情冰冷，“反正刺客都已魂归西天，皇上也不必再查。近日有大雨，不如早日回京。”
王旭道：“朕会认真考虑的。”
凤萧牵着郁婉卿离开众人视线，察觉她停下脚步，他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郁婉卿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凤萧松开手：“我——”
他觉得他该说点儿什么，可是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
郁婉卿的个性在你不针对她其实很好相处，但也仅限于很好相处。
她就向黑夜里的月亮，看着近在咫尺，温温柔柔没有脾气，可你近一步，她必定退一步，与旁人永远隔着无法企及的距离。
都说他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如今看来，她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他的凶残人尽皆知，她的冷漠深藏不露罢了。
世间情爱千万种，无情最是动人心。
“本来要去见王婼，刚才给耽搁了，你……”
“我去吩咐人烤肉。”凤萧定定望着她，“我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郁婉卿微笑着说：“我记住了。”
＊
王旭这次是铁了心要给王婼一个教训，关押她的地方异常偏僻。
不过周围都是侍卫，凤萧自从她受伤之后又派了一队亲兵跟着她，安危不用担心。
“吱呀~”
良辰推开门，等郁婉卿进门后，她指挥凤萧亲兵将整个营帐团团围住。
凤萧对郁婉卿态度十分明确，她要出了事，她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王婼借着微弱的油灯看向门口：“你来了。”
郁婉卿走到她面前站定：“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过是带入胜利者的身份想了下，如果我赢了，我也会趾高气扬地来耀武扬威。”王婼冷笑，“人的劣根性而已，谁都有。”
郁婉卿望着她：“或许吧。”
“不过你也只能说两句风凉话了，就算落难，我也还是尊贵的公主。”
郁婉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没人说你不是，我来呢，只是想告诉你聂文竹是谁。”
王婼挑眉：“她有这么重要吗？”
“算是。”郁婉卿顿了顿道，“如果没有她，我大概会选择输给你。”
“那我还真挺好奇她是何方神圣！”
“她不是何方神圣。”郁婉卿说，“她就是个卖花女。”
一个漂亮的卖花女。
她总在太阳还未升起时便守在城门口，询问过路人是否要买花。
生意好时，她乐不可支，生意不好，她也不失落。
她被地痞流氓，富豪乡绅纠缠，她总能想到应对的法子，到最后，他们也为她热爱生活的态度所动容，时不时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一般心高气傲的女子定会认为这是折辱，而聂文竹却不一样，她坦然收钱交花，对待他们不闪不避。
她们从未说过话，她却喜欢聂文竹身上这种乐观，她烦恼时经常到城门口看她，然后被她的快乐所感染，仿佛面前有天大的困难都能轻松应对。
然而——
某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聂文竹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她拿出全部积蓄让人去找，但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直到我看到了你马缰上的那对风铃。”郁婉卿笃定道，“那是她的东西。”
王婼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她叹口气，语气里满是得意：“没错，是我派人杀了她。”
本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也不想的。
聂文竹的美貌在她见过的女子中压根儿排不上号，可她身上有一股别人都没有的气质，她原本只想让她划花自己的脸，可是她不肯，还对她说教，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算个什么东西……
郁婉卿沉默着望着她。
王婼冷笑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难道想看到她因为杀了她而感到后悔自责？别天真了，我是公主，永远不会因为杀了一个低贱的贫民而感到愧疚。”
“我从不做白日梦。”郁婉卿弯腰和她四目相对，笑道，“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聂文竹这个名字，这个让你以后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让你以后每每想起当初荣华富贵都恨得咬牙切齿的名字。”
终有一天，她会为当初所作所为后悔不已。
王婼看着她冷笑不止：“就凭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是王旭亲胞妹，被他从小捧在手心里，哪怕这次真的惹他生气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接她回来。
到时候，她又是风光无限的倾城公主了。
至于郁婉卿，朝廷上下，家宅内外，不想她嫁给凤萧的大有人在，她能不能安稳坐上长平王妃的位置还是个未知数呢，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我能不能做到就看我的本事了，这不是公主该操心的事情。”郁婉卿语调依旧温柔，“那么您是更喜欢公主殿下的权势还是你这张精致的脸呢？”
王婼冷冷看向她。
郁婉卿气定神闲道：“我猜是前者。”
没了美丽脸蛋，但有权有势，依旧可以毫无顾忌的划花其他女孩的脸。
但没了权势，她保不保得住她那张脸都成了问题。
“但公主这么爱美，是后者也没关系。”郁婉卿凑近她耳边，一字一顿道，“反正我会让公主殿下通通都失去。”
“你——”
“公主殿下，气大伤身，您万一被我这三言两语气死了，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王婼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嘲弄。
郁婉卿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说：“都说倾城公主脑袋空空，毫无城府，我不这么认为，毕竟深宫里没几个省油的灯，可我现在才发现，你怎么这么天真？”
郁婉卿飞速拔下头上的簪子塞到王婼手中，然后往地上一坐，捂着脸泫然欲泣地望着她。
砰——
门被大力推开，王旭寒着一张脸立在门口，冷冷看着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