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山刚得知沈挽鸢苏醒的消息,就急匆匆的从军营赶了回来,身上的战甲都没来得及脱,带着寒气,便着急赶往沈挽鸢住的青竹苑。
却不曾想,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竟然站在门口迎接着自己,门外寒风凛凛,想到沈挽鸢刚坠入水,如今站在了风口上,心中酸涩,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鸢儿,身体可好些了。”
“爹爹。”沈挽鸢乖巧的叫了声,伸手摸着沈震山的胡子:“已经到午膳时分,不如陪鸢儿一起用膳吧!”
沈震山对这个女儿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淡淡的吩咐身旁的管家:“让人去街上鸢儿而最喜欢吃的芙蓉糕,告诉厨房这段时间给小姐布菜都清淡些,她身体刚好,见不到荤腥。”
说完,边抱着自家小团子向花厅走去,沈哥也早就得知消息,特地从学堂请假回府探望幼妹,此时在花厅恭候多时,素静青衫,白玉发冠,腰间别着把扇子,一派文人打扮。
“鸢儿。”沈行舟像笑着唤了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满眼皆是宠溺:“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看你下回知不知道听话。”
沈震山对此却不赞同,他虽然爱女如命,但对这个长子管教甚严,闻言凌厉的扫视沈行舟一眼,说道:“鸢儿是个女儿家,天真烂漫也是本性,倒是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了,夫子……”
“爹爹。”沈挽鸢含笑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沈震山严肃了一辈子,除了对她和娘亲有几份温软神色,就没见他给过其他人好脸,兄长作为家中的嫡长子,更是被寄予厚望,动不动就要当着人面训斥一顿。
“我如今才刚醒,你就别骂哥哥了,咱们好好吃顿饭嘛。”沈挽鸢语调中带着几分撒娇之意。
沈震山很是受用,他这个小女儿速来顽劣冷淡,骨子中有股傲气,何曾有如此央求的语调,顿时笑得眉不见眼,连声应承了下来:“好,都听你的,鸢儿说了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团圆的吃过一顿饭,沈挽鸢温顺的坐在沈行舟下座,伸手帮他盛了碗汤:“哥哥最近在学堂用功读,想必应当十分辛苦,多吃点饭菜补补身体。”
沈行舟还没反应过来,沈震山却有些吃味,不满地看着嫡长子:“鸢儿可没有给父亲盛过汤。”
在外遇敌无数的大将军,千军万马中将敌人斩杀于阵前,何等的雷霆手段,如今却会为碗汤吃醋,众人都笑而不语,华蓉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拧了他一把,嗔怪地看了他眼,说道:“做父亲的还跟儿子吃醋,吃菜!”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管家擦着额头的汗,一路小跑溜了进来,手中是新鲜热乎的芙蓉糕,面色有些为难的唤了声:“将军……”
沈挽鸢眼皮重重一跳,自己从病榻中苏醒过来后,便是初次和安柔见面。
她这场病来势凶猛,京城当中有不少人传沈挽鸢微在旦夕,恐怕撑不过此劫,安柔母女便动了些其它隐晦心思,借着拜见沈挽鸢的名义,在将军府后门跪了昼夜,希望可以见到将军一面。
“兰芝坊那两位,昨个在后门跪了一宿,说是要拜见探望嫡小姐,为小姐祈福!”管家低声耳语,心中却对两人的行径充满不屑,外室而已,竟然连番做出这种小动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罢了。
“让她们滚。”沈震山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白娟擦了擦嘴,目光凌厉,眼中浮动着汹涌的暗色,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作法感到恶心。
当年安氏用壶合欢酒,令他酿成大错,本想拖出去乱棍打死的,若不是华蓉心善,留得了她一条命,可谁曾想这女人蛇蝎心肠,按结珠胎,下作手段令人不齿。
沈挽鸢却沉默不语,垂了眼眸,鸦青色睫毛敛尽眼底的情绪,安柔在市井坊间混的久,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眼力,初见就察觉到父亲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立即转换阵营,讨好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
只可笑自己当时还可怜她的身世,送了不少好东西与她,若不是得到自己的青睐,安柔这辈子都够不着将军府的门,更别提及笄之后被接回将军府议亲。
华蓉却对此有些心软,出言柔声劝慰道:“将军,安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安氏之女估计和鸢儿同岁,如此年幼的孩子跪在冷风口一宿,实在艰难。”
做母亲的总是看不得孩子受苦,尽管不是自己亲生的,也隐约有些心疼。
“那也是她们自作自受。”沈震山冷哼了一声,眉目间却有几分动容,他虽然对那安氏并无好感,可大人的错毕竟不应该迁怒到孩子身上,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把她们带进来吧。”
不过一刻钟,安氏母女就被小厮丫鬟带到了花厅。
安氏从前是老夫人的贴身婢女,面容姣好,一晃经年,脸上增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面容枯槁死寂,和温婉的华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急忙拽了拽安柔,小声的喝斥道:“在家怎么教你的,赶紧拜见将军。”
安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干脆利落的磕了个头:“将军万安。”
她格外瘦弱,穿着普通的布衣,或许是孩子身量蹿的快,露出了一小截瘦弱的手腕,只是梳着房间女子最流行的双环鬓,头上为戴珠翠,只是绑了根红绳。
将军沉默不语,并不作答,安氏也不嫌尴尬,又扯了扯安柔,低声说道:“这是嫡小姐。”
沈挽鸢端着一杯清茶,小口的抿着,模样从容不迫,浑然天成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尽管稚气未脱,却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举手投足间,便能窥见几分出落后的模样。
她平淡的瞥了眼安柔,居高临下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