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和所有的不体面,大部分都是因为宋青葵。
一如此刻。
“我磕。”他答应的毫不犹豫。
钳制着他肩膀的人放开了他,一柄冷硬的枪顶着他的后脑勺。
顾西冽摆摆手,漫不经心的对凯德说道:“凯德,你枪口的位置顶错了。”
“啊?”凯德满脸疑惑。
顾西冽下巴微抬,“没听这位小少爷说什么吗?人家未婚妻在车里,你这个枪口就应该对着那辆车。他只要这个头没磕到位,你就往那车里随便打一枪,至于他未婚妻能不能躲过,那就看她的运气了。”
段清和牙齿咬得死紧,脖子上青筋绷起,指尖抓着地,力道大得那些碎石砂砾都磨破了指尖,沁出鲜血丝丝。
他不停的磕着,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重。
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鲜血从光洁的头上滑落,润湿了睫毛。
顾西冽面不改色的看着,这皮肉触地的隐痛引不起他丝毫的怜悯之心。
他居高临下,睥睨一切。
直到——
侧翻的车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场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只手贴上了车窗,手指纤长,骨肉匀称,手指一旁带起了一片布料的花色。
顾西冽的瞳孔骤然紧缩,几步跨向了车子旁,起初还是慢走,随后几步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
“Boss?”凯德满脸不解的看着他。
顾西冽充耳不闻,一路到了车子面前。
车子侧翻在路旁,带起了一阵难闻的汽油硝烟味儿,顾西冽走到车头前,看到已经被卡变形的司机,看样子已经是没了生息。
他的心脏忽然疯狂的跳动起来,毫无理由的,莫名的狂跳,让他的呼吸频率都不再均匀。
他绕过车头,想要看后座的情况,车门无法打开,车窗亦是。
“里面是谁?”他朝着段清和厉声问道。
段清和鲜血糊了眼,头昏脑胀,半天都没听清楚是什么人在说话。
顾西冽几步跨回来,拎起他的大衣领口,“问你话?里面是谁?车子里面是谁?你口中的未婚妻到底是谁?”
段清和睁开眼,有血珠自睫毛抖落。
“你不是还背过她吗?不是还抱过她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弄死你?”
顾西冽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下一瞬,一脚踹向段清和的心窝,将他踹倒在地,不再看他一眼。
“凯德,弄车门,把人给我弄出来!”
他跑到侧翻的车子前,敲打着车窗。
已有裂纹的车窗此刻却岿然不动,仿佛那蜘蛛网般的纹路只是一副抽象画,一点破碎的迹象也没有。
凯德跟上脚步,递给顾西冽一个钢棍,“Boss,里面是谁啊?”
顾西冽将钢棍高高举起,砸向车窗——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重,捏着钢棍的手骨节发白,隐隐泛红。
里面是谁?
顾西冽在这一刻,竟然不敢回答,不敢将名字诉诸于口。
被踹倒在地的段清和踉跄着起来,想要跑过去,却被人又一把按下。
“放开我,让我过去。”
按着他的打手直接一个手刀砍向他的脖颈,将他砍晕了过去。
彻底晕厥之前,段清和只透过眼前一片的鲜红里,看到男人砸碎了车窗,将里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抱出来。
他眼里是绯红的世界,绯红的落日,绯红的玻璃碎片,还有绯红的长发。
他的小葵花,也是绯红的。
“别碰她。”
他嘴唇微动,却只能呓语出几乎无声的三个字。
世界终归陷入了黑暗。
空旷的路旁,树木偶有葱茏景象,迎春花悄然绽放,嫩黄的色泽,带着些脆弱的欣喜,而树下也有一些不起眼的花朵,虽不曾茂盛过,但每年却都如期的开着花。
乳白色的,边缘泛着一点紫,不起眼的獐耳细辛啊,从来得不到别人的青睐。
他生如灼灼之桃,但是内里却是这样的獐耳细辛。
没有人会为他停下脚步,父亲不会,小葵花——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