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所以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所以当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亲手给她写了很多注意事项,从家里还剩多少钱,到怎么做饭,事无巨细。
直到最后,妈妈不能下床了,甚至眼睛都看不见,不能写字了,便拉着她的手,语气抱歉,“司汝,对不起,爸妈除了痛苦,什么都没能留给你。”
她那时候,除了哭,什么都不懂。
但妈妈去世之后,她抱着黑白色的遗照在社区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回家,那个工作人员一直在让她坚强一点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她什么都没有了。
从此没有人会呵护她的痛苦,所以不能有半点的娇弱,只能自己坚强争气了。
便是连哭,都要悄悄的。
周苏放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他从未意识到,她原来是那么瘦弱的。
而现在她就那么躺在那里极度不安,默默流泪的样子,落在他眼中,只觉得陌生。
可这种陌生之后,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心疼。
很奇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对谈司汝无感的,现在竟然会觉得心疼她。
所以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轻声道,“我在呢。”
或许是吃的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她终于不再哭,只是依然睡得很不安稳。
大概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谈司汝突然惊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依然觉得十分无力,可手上的刺痛感,终于还是让她睁开了眼睛。
等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引入眼帘的,就是谈宗逸那张俊脸。
“二哥,你怎么来了?”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
谈宗逸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生病了怎么能自己硬撑着?”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床边被搬来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个输液袋。
刚才手上的刺痛,就是因为她睡得很不老实,翻身的时候,扯到了手上的针,这才疼醒了。
谈宗逸则是过来帮她重新贴胶布,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我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又感动又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到一个小感冒,还麻烦他。
“睡一觉?你这都睡了多久了,如果不是周苏放打电话给我,你怕是要烧成个傻子了。你还把不把我当你哥?出事第一时间不通知你哥?”
谈宗逸白了她一眼。
他大半夜的接到周苏放的电话,对方说谈司汝高烧不退,是应该立即送医,还是让他过来看看。
一听到自家妹妹生病了,他自然是立刻带着医药箱赶了过来。
等来了才发现她烧到了三十八度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谈司汝却不理他的唠叨,而是瞪大了眼睛,“你说周苏放给你打电话?”
“可不是吗?这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人家划清界限,怎么两个人这关系又开始不清不楚的了?”
谈宗逸压低了声音。
他赶过来的时候,就只有周苏放在这里,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让人不想歪都很难。
“他怎么会来?”
谈司汝看上去却比他还要懵。
她发烧之后,一个人都没联系,就自己默默睡觉来着了。
“你问我?”谈宗逸调整好输液袋,没好气地又道,“现在温度已经下去了,你想吃点什么?”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确实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了,没力气只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
“我现在不饿,等天亮了再说吧。”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还是凌晨,这个点,也叫不到什么外卖,就不要折腾了。
“不饿?我站在这里,都听得到你的肚子在叫,再说了,人家周苏放准备了很久了,你不吃点不给面子。”
谈宗逸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这句话却成功让谈司汝惊了一下,如果不是她真的没力气的话,现在恐怕已经惊得坐起来了。
“你说什么?周苏放还在?”
如果说周苏放能知道她生病了,是因为联系不上她,所以来看看,这也算是合理。
可现在她哥哥都来了,他这大半夜的,还留着做什么?
“我从进门开始,他把你交给我,就去给你做吃的了。”
谈宗逸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以前周苏放对谈司汝的冷淡,他们所有谈家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他突然关心起她来了,还真的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而谈司汝比他还要无法适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宗逸走出去,没一会儿,跟他一起回来的,果真是周苏放,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托盘。
等他走到面前了,她才发现他的托盘里,放着一碗粥,还有一个剥好切成两半的水煮蛋,最重要的是,白粥旁边,还放着一小碟的白糖。
“周总,我从未见人喝粥的时候,是配着白糖吃的,你确定这不是黑暗料理吗?”
谈宗逸也瞧见了这些东西,自然是满脸嫌弃。
哪有给病人吃这种奇怪东西的道理?
可谈司汝却满脸震惊地看着周苏放。
他怎么知道自己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想喝甜粥?
小时候,因为怕她蛀牙,所以妈妈非常控制她吃甜食,但她每次生病,妈妈都会给她煮一碗粥,然后撒一把白糖。
所以白糖粥,在她的记忆里,是无法替代的东西。
也是生病时候,最想吃的东西。
只可惜,自从父母都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吃过了,因为她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几乎很少生病,每次生了病,也是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你?”
她眼底有些湿润,开了口,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刚醒过来,不要说话,先吃东西。”
周苏放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示意谈宗逸将她扶起来,然后将白糖均匀地撒进粥里,搅拌均匀,舀起一勺,递到了她的嘴边。
她简直受宠若惊,当然不敢吃,连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让别人的男人给自己喂吃的,她还没这种爱好。
而谈宗逸在旁边看了,则一脸嫌弃,“你还真的要吃这黑暗料理?甚至还因此感动得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