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眼见着人越来越多，生怕到时候马车不好出去，便都纷纷下了车，让人将马车赶去书院街的出口，几人便站在这里等着，说着些闲话。
自也提起了给老太太做寿一事。
南荷听着南九和南斐商量，就自家亲邻摆两桌足矣，是赞同的，“这样很好，都是自家人，如今忙了难得遇到一处，也正好能说些体己话。”
南九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请了旁人来，顾着去招待喝酒，也不能陪她老人家多讲几句，着实没多大的意思。”只是她如今想来，只怕祖母压根就不待见她，哪里会想跟她说话？
但她也不计较这些了，左右当是替南伯皖孝敬。
很快，那李家夫妻也来了。
这一次自己安了家，也修养缓过来，便也亲自来接儿子下考场，见了南九南荷众人，少不得一阵说话，又问了家里的老太太南老头几句，晓得身体健康，也是放了心。
这场外如今已是人挤人，大家三三两两四四五五站在一团说着话，正是热闹，就听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喝道：“开门！”
两扇大门吱呀呀声里，想左右打开，一时便有考生从中出来，各家亲人朋友连忙迎上去，帮忙拿了行李，或是扶着，一并归家去了。
这一次因那劣质石灰小袋伤了人，又有曹公子被子里藏小抄害人，所以查得十分严格，许多考生也无辜受了牵连，来不及重新置办被褥，只抱着薄薄一床就进去了。
晚上冷得睡不着，白天还要花费脑子精神答卷，吃又不能吃暖和的，如今哪里还有精神，不多会儿就见着有那被抬出来的。
李少棠身体单薄得很，李村长夫妻如今见着有被抬出来的考生，连忙挤上前去，生怕自家儿子也在其中。
好在这病着了被抬出来的考生完了，仍旧不见他的影子，才放了心。
却又听来接考生的人群里有人哭嚷，那哭声是撕心裂肺，催人泪下。
南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正要看过去，就被南九唤住：“莫要去了，想是人在里头没了吧。”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如今考试又无体检一项，撇开这天气寒冷一事，若那心脏不好的，受不得压力的，进去若是承受不住，自己死在里面了。
也实数正常。
更何况历年那考试越是往上，就少不得有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只怨各人的命了。
呜咽声里，七八具尸体蒙了白布抬着出来，众人皆忙让出一条道来，听着那凄惨的哭声，叹息一片。
可是几家愁就有几家欢喜，很快这些尸身被送走，有亲人朋友的抬了家里去，没有的便统统送到义庄里去。
考生们又正常出来了，那接到人的欢喜声音，很快便将那点点悲伤掩埋了过去。
很快，李少棠先出来了，满脸的苍白，可见这一次没了南九的石灰小袋热参汤，他身体有些吃不消，下台阶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晃晃的，还要带着那么些个行李。
李村长夫妻连忙夺步上去，扶着他，南斐等人也过去提了行李。
李少棠见着众人为自己担忧，很是不好意思：“叫大家劳累了。”说罢，便昏了过去，吓得他阿爹阿娘一下着急起来，急得朝南九看去，“九丫头，这可如何是好？”
“莫要慌张，想是太过劳累，先抬他到我家的马车里去。”她家也非一辆马车，所以只腾了一辆给李少棠，又见两老不大放心，让南斐过去帮忙，“你送他们回去，顺道医馆里瞧一瞧，咱书斋楼上，我住的那一间，靠墙的小柜子里有金掌柜才送的雪参，你拿了一并去给他炖汤补身子。”
南斐自是应了。
李村长夫妻千恩万谢，忙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墨痕息和南慕白谢高升一行人也出来了。
墨痕息和南慕白到底是有那内力傍身的，不至于太狼狈，但也是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南九心疼，让赶紧先去马车里，这些东西，自会有家里的下人给整理。
那谢高升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姑姑姑父皆是身体尚好，又领了两个小学徒过来，倒是能招呼得过来的。
如今各家顾着各家的人，也不忙着说那闲话了，匆匆别了，各自回家去。
南九也上了马车，她自己乘着一辆，那墨痕息和南慕白已经往朱雀坊先去了，她有些担心，只催着也赶紧回家去，嘴里少不得将那些贩卖劣质石灰小袋，伤了人的贩子们，“要不是这些混账玩意儿乱搞，那石灰小袋自然还能带进考场里去，好叫他们吃两口暖的，如今也不至于狼狈成这样子。”
谢上弦早前也听说过每年开科举，必然会死人，而且这对于考场里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有那心慌不稳的，只消里面监考的老师看他一眼，也要紧张得昏死过去。
更何况这是玉阳城，常年寒冷，他们吃喝都是凉的，睡的地方又不暖，不死才怪呢。
但这些个书生，寒窗苦读多年，眼见着一家子都要跟着盼出头了，却是在考场里一命呼呜了，也是可怜，和他们这种打打杀杀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比起来，是有些冤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走了这条路，各人就要认命。
如今听着南九这里骂，也道：“是呢，不闹这么一出，只怕这一次查得也不会这般严，兴许死不得几个人的。”
南九不免想起那几个裹着白布被抬出去的，也是十分可怜，“这功名也难得挣，单是有好文学也没用，还须得有个好身体。”便想着：“还是要叫他俩好生休息上两三天，码头商栈那边的事儿，也不是托一天两天了，且让他们再等一等，不然迟早就人给活活累死去。”
谢上弦自然是将这话传给了外面赶车的风鬼月，让他得空了跑到外城一趟，通知大家一声。
南九这里回了府上，二姨娘只说正在喝汤暖胃，没敢给大鱼大肉叫他们吃，喝了那汤就吃些青菜小粥食，等睡一觉起来，人缓过来了些，再吃些营养的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