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白磷

那些乱了人伦纲常的事情没人让人发现,再世人眼中,他们仍旧是齐州的大儒之家,名望依旧,死了没有遗臭万年,还是高风亮节的儒士。

而丰慎儿,无疑是这一场大火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幸运者,丰五不承认自己是丰家人,早前便离开丰家,自立一派。

所以丰家的一切,如今便都是丰慎儿的。

丰慎儿生产在即,又是一个女人家,哪里能管得了?所以她的夫婿李云舟便替她接手了这一切。

丰家的人就算是再不会怎么经营,可他们家的名声是在的,如今这一门又只剩下丰慎儿,众人待丰慎儿,便多了几分同情之心,那些原本要散架子的生意,如今李云舟接手整顿,很快便起死回生了。

不过这是后话,如今南九还震惊于这一场大火之中。

好几天了才缓过神来,那韩珣英墨痕息说已经处理了,李家也对外宣称他得了急症不治而亡,韩家那头是老太爷亲自去处理的,李云舟此刻接管丰家所有的一切,也无法分心去管。

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吴家五爷失踪的事情,到底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南九和金掌柜见这么久没查出个什么,也彻底放心。

生活逐渐恢复了正轨,墨痕息跟南慕白又开始准备温书,十月份的省试即将到来。

南九也去了一回河边街,南荷并未责备她,只道自己的亲爹亲娘是什么样子,心里有数,分开住也好,又要防着南秀儿她娘,的确不用给太多东西,不然最后也便宜了她。

南荷自己也过去瞧了几回,见两老已经适应了那日子,便也没提接他们到家里颐养天年的话。

其实,她就是觉得南秀儿,好似假疯的一样,她不放心,生怕接了阿爹阿娘到家里,那祖孙三一并过来,若是搅得家里鸡犬不宁,扰了儿子备考,可如何是好。

于是便将那话给压了下去。

只是寻着时间,便让寿材铺子里的小学徒给送些好东西去。

这日南九从画院回来,瞧见丰五老爷子果然没有因丰家的事儿影响到半分,心里便想人家自己人都不在乎,自己还想这事儿作甚?

可她这才放下,回来的路上,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也不是别人,就是筠娘。

南九下了马车,与她在附近的小茶楼里寻了雅间,她怀里抱着孩子,与寻常妇人没什么两样,实在叫南九无法将她与那幕后的凶手联想到一起。

“我知道你打听我的下落,你还惦记我的生死,让我觉得没有白认识你一场。”她先开口说道。

明明眼前还是这个人,可南九看着却有些陌生,她看了看筠娘怀里的孩子,朝谢上弦吩咐了一声,叫她去马车里拿东西。才转头跟筠娘说道:“上次说给你打的长命锁,一直在马车里,我让上弦去取来。”

筠娘朝她道谢了,方问:“你就不好奇,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我问了你愿意告诉我么?”南九反问。

“你不是旁人,我自然愿意告诉你。”如果她是丰慎儿生命里的光,延续了丰慎儿继续在丰家活下去的动力,那么南九的出现,算是她生命的光。

她回忆着自己的过往,从丰慎儿出嫁那日开始说起,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待慎儿好么?”

南九好奇,想着莫不是她善良?

可筠娘却笑着说道:“她是我的亲妹妹。”

南九知道丰家乱了人伦,但是筠娘不是丰四郎的妻子么?而且是明媒正娶的那种。

筠娘见到她的吃惊表情,一点都不意外,只继续说道:“我的母亲是丰家的侍女,我出生后,夫人便将我接到了身边养着,我是看着慎儿一点点长大的,十三岁的时候,我便被丰家四少爷,或者是我的四哥要了身子,夫人知道,但是她心里想来比我还要恨丰家,所以她并不管,甚至给我找了好人家,做了别人家的小姐,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又将我抬回了丰家,早那几年,我四哥待我还算好,只是后来,不用说你也知道,这样的人家里,能有几个好人呢?”

可丰慎儿是嫡出,丰夫人虽然恨极了丰家,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一直极力保护着。

筠娘看着丰慎儿一点点长大,像极了曾经天真无邪的自己,所以便将她当做自己的从前,也想要保护她。

丰慎儿也不是那没有心的,筠娘一直待她好,她心里有数,自也会回报,这些回报,也让筠娘在丰家感受到了一些微弱的暖意。

“那日她出嫁了,我想着以后她也安全了,我不必再担心她了,因此替你喝了那杯酒。”只是她没有想到,南九打晕她以后,没有走,真的留了下来,待到时间满。

然后她便没有寻死。

后来丰四郎死了,按照丰家的规矩,她要去家庙。

可家庙里和这家里又有什么区别?她们甚至连那窑·子里的女人都不如,那最起码还能挑选客人,能得几个银钱,而她们得到了什么?

她本要寻死,可丰慎儿求了李云舟救她出去。

南九又给她找了这个落脚处,她安定下来,便也起了这报仇的心思。

没什么比全部都死了还要干净。

所以她想着法子,联系到了丰家的那些遭主子们夺了身子的丫鬟,又买了白磷,为的就是能将丰家烧个干干净净。

她说的这些事儿,每一件每一桩都让南九震惊,尤其是她的身世。

可筠娘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风轻云淡,一脸的不以为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别人的事儿。

见南九不说话,便自己顾说着:“我一开始打算,丰家若是全死了,慎儿便是唯一的得益人,李云舟是她的夫婿,总不能坐享其成罢,所以我才让他给我带白磷,我是慎儿最牵挂的四嫂,他是不会怀疑的,果然是这样的,他都没看一眼那坛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让景澜公子帮忙带。”

说起此事,南九心里还是有怨气的,若不是运气好,不知多少人的命要交代在这白磷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