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扫视一眼前方那战场,是真真没眼看,以往衣冠楚楚的掌柜们,如今跟那孩童一般扭打一处,嘴里骂的都是些歌颂爹娘的话语,哪里还有半分气度文明?
“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能讲道理,自是以暴制暴。”况且这里乱糟糟的,自己只怕喊破了嗓子,也没人能听到自己说什么吧?
可金掌柜见她身后就一个谢上弦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王冕,不免是觉得她有些大话了。
其他管事眼见场上战况不妙,也顾不得等南九的妙策,忙加入战场。
金掌柜亦是如此,南九拉都拉不住,又好笑又好气,只得叫谢上弦扶着她,爬到了起先大家垫给金掌柜站着叫骂的桌上,扯着嗓子朝邺州商会的喊着,“邺州的,都给我回来!”
虽说这邺州商会的会长是金掌柜,但大家眼睛又不瞎,金掌柜和南九共出入的时候,金掌柜都没走在前头,与南九并肩,更何况有些个商户或多或少得过她的帮忙。
所以她这一喊,邺州这开骂的众人还真止住了声音,一时间就只听云州那边的骂声,吵闹不已,犹如那鸡鸭鹅齐齐嚎叫起来一样。
只是打架的仍旧没停手。
南九站得高,又见着那万雄等人来了,便继续喊道:“打架的也退回来。”
骂人的没吱声了,这参与打架的也感受不到鼓励了,所以犹豫了一下,便都退了回来。
几乎是同时,各处的巷子里,忽然涌来了不少人,拿的虽都是棍子板凳,但人家天生就是吃打架这碗饭的,其实岂能是这些商户们能比得了的?
金掌柜见着是万雄商栈的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些难以置信,耳边听来他们气势磅礴的叫声,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张嘴大喊。
不过这一次倒不是歌颂别人家的爹娘如何?而是喊道:“万把头,加油!雄起,叫他们这些云州佬知道咱们邺州人的厉害!”
随着他的喊声,万雄等人将那些云州人打个措手不及,诸多商户也只觉得气血翻滚,手脚发热,恨不得跟着下场动手,一起将那些看不起他们,骂他们邺州人做野蛮子的云州佬打个哭爹喊娘。
专业的终究是专业的,纵然没使什么真刀真枪,可云州这些商户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压制街尾去。
云州商会的会长也没料想到忽然杀来这么一波凶悍无比的人,单是那气势就比他们高涨不知多少,连他都误以为对面手里的木棍子就是长枪,能将他一箭穿心,吓得也是连连后退。
就更不要说是旁人了。
原本纠缠了大半天不出结果,叫衙门里束手无策,如今万雄他们这一行人来了,并无使用任何真正的刀剑兵器,就打得对方落花流水,丢盔弃甲而逃,衙门的衙役们也松了口气。
他们才不管谁赢了,只要散了就行。
今儿可就能早些回家了。
自然也不会去责备他们这是聚众斗殴,何况这其中有不少小有名气的,人数又多,抓回去了那牢房里也关不住,这新年大节的,还要劳烦牢头们加班。
反而惹了他们怨声载道,着实不划算。
如此撒手不管,几处不得罪人,岂不美哉?
索性也就散了,假装没瞧见这一场斗殴。
南九这是头一次见到万雄他们的战斗力,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其实在她眼里,万雄他们都是些不正规的草寇,又不曾见过他们真动手打杀,所以如今见了,也是满心震惊。
回过神来,便趁着这好时机,朝着对方云州商会道:“各位,今日已是这般光景,便不论究竟是谁的对错,可是再有下一次,我希望大家讲些道义,尊个先来后到,妄要以大欺小,不然便不会如今日这样客气,便是真要将那牢底坐穿,我们也一定会为自家兄弟讨回公道的!”
南九最擅长的,便是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糖吃。
所以这狠话说完了,方放缓和了口气,“当然,若是我们的兄弟越了界限,做了什么不符合规矩的,我们自然是严惩不贷,不会包庇半分。只望着贵方也讲些道义,有钱大家一起赚,莫要再如同今日一样兵戎相见,白白叫兄弟们都受伤,这还是正月里,赶上这样的年月,大家能从各州府聚集一处,也算得是一处缘份,只愿以后能和平相处,和气生财。”
说罢,万众瞩目中,往对方福了一礼。
谢上弦连忙伸手去扶她下来。
便被金掌柜等人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云州那头,如今也是一团乱麻,与邺州相比,他们的确算是走在前面的业界大佬了,奈何老天爷捉弄,如今云州地龙翻身,要说湮没成海也不假。
世家世族虽也多,却也不会瞧上他们这商会,哪里会来插手管他们的闲事?
身后没有靠山,南九也没将他们如何,反而好心好意说了一番好听的话,他们若是再动手动口,打不过是小,这道义是真的丢了。
只怕以后便要被别的商会嘲讽了。
因此只好作罢,权当是没有爹娘的野孩子,无人撑腰,各自散了去,哪里还敢抢夺他们的地盘?
南九这头就热闹了,可谓是大获全胜,南九又将其镇住,连屁都没放一个,如今管事们只招呼着去庆功。
可受伤的兄弟也不少,南九哪里有那样大的心?只推迟了,“都是自家人,哪天都一样,当下还是送受伤的兄弟们去诊治才是要紧事。”
如此,各个管事哪里敢怠慢,不等金掌柜发话,便各司其职,有理有条去安排。
俨然是将南九做这邺州商会的管事人了。
金掌柜倒也不嫉妒,反而庆幸道:“好在有你,不然今日还不知怎样收场,我家里藏了不少跌打损伤的好药,去这便去取,天色不早了,你姑娘家家的早回,这里也大伙呢。”
南九目送了他去,回头见万雄招呼兄弟们帮忙送那受伤的去医馆药铺,受着众人尊敬,不再是从前那帮拿低眼瞧他们,只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