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婉婷提起孩子，女人脸上的表情更加难以琢磨了。
“孩子？哼！”她冷哼着。
婉婷觉着这不该是一个当妈妈该有的态度才是。
“他如果没有了我，应该会活得更轻松一些才是。”良久女人淡淡地说道。
婉婷不是心理医生，但她已经看得出，这个女人的心理疾病简直太过严重了。
她一心求死，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她必死的决心。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我是一个从小就失去妈妈的人，我知道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活得该有多艰难……”
“你别说了，你不一样，你的出生至少没有罪，可他的出生是种严重的罪过……”
女人正说着，门开了，一个小团子跑了进来。
“妈咪！”他软糯糯的声音喊着。
婉婷这才发现，这个小团子，就是那天她在机场看到的小团子，小小的可爱的身子，疲倦地倚靠在偌大的行李箱上，那天她对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团子印象极深。
原来他们就是那天她在车里看到的那个一家三口。
近距离地看小团子，感觉他更可爱了。
他挪动着小短腿，手里拿着一张画纸，快速跑到女人面前：“妈咪，我又背了五首古诗，听了两个故事，背了二十个英文单词，还画了一幅画，送给妈咪！”
小团子奶声奶气的，说话的声音好听得让人陶醉。
可是女人却明显皱起了眉头，她并没有拿孩子手里递过来的画，而是不耐烦地说道：“这里有客人，回到你的房间！”
小团子有些委屈：“妈咪……我就想陪你一会儿嘛……还有，你看看我送你的画。”
小团子再次把画递到女人面前。
婉婷看到画面上有三个人，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大概是在画得是一家三口。
“你看，这个是妈咪，这个是我，这个是……是爸比……”小团子给女人介绍着。
说到‘爸比’这个字眼，女人眼底明显布上了一层愠怒，她夺过画，一把撕碎了，“你没有爸比，没有……”
小团子哇啦一声，被吓哭了。
婉婷慌忙抱住小团子安慰他，“小宝贝，你妈咪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你出去让段叔叔陪着你玩儿，哈吗？”
说话间，段浩杰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应声而来。
他焦急地迈着大长腿几步过来，从婉婷怀里抱过了小团子，“念庭，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惹妈咪不开心了呢？”
“浩杰叔叔，妈咪说我是个没有爸比的孩子……我想要爸比……”
段浩杰看到了地上被撕成几片的画纸，明白了几分。
“念庭乖，念庭不哭！”段浩杰望向女人。
此时女人正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模样，本来还想说她几句的段浩杰，也不忍说她了，只是轻声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不必因为这个生气。”
“把他弄出去，烦！”女人喘着气说道。
婉婷慌忙拿出药丸，端过温水，“赶紧吃粒药丸吧。”
这次女人没有拒绝，拿过药丸，吃了进去，婉婷把水递了过去。
女人喝了水，然后对婉婷说道，“药我吃了，你可以走了！”
婉婷无措地望向段浩杰，原来她这么听话地吃了药，只是为了撵她走。
段浩杰无奈地对婉婷说道，“左大夫，你先出来休息一会儿吧，我和她聊聊……帮我照顾一下念庭。”
段浩杰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婉婷。
婉婷对这个小家伙一见如故，总觉着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的眉眼好好看，像个小天使。
“小念庭，阿姨陪你玩儿，好不好啊？”
小念庭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抽抽小鼻子，点点头。
“那咱们去你房间好不好啊？”婉婷问道。
小团子再次点点头。
婉婷把他抱了出去。
小团子对婉婷说道，“阿姨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婉婷把他放下来，他拉着婉婷去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并不是儿童房，看起来是之前的一个客房。
里面收拾的很整齐，地上的一角散落着几件玩具。
房间里不断发出一个好听圆润的女声讲故事的声音。
小男孩吧嗒吧嗒跑过去，拿过一个小机器人，关上了开关。
婉婷走过去，蹲下身子，抚摸着小团子柔软的发，“每天就是这个小机器人给你讲故事吗？”
小团子点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给我背古诗，讲故事，念儿歌，没有人陪念庭的时候，就他陪着我……”
婉婷听着眼眶就红了。
刚刚孩子妈妈的态度她看了。
大概因为病痛，让她没有了对孩子的耐心。
只是孩子好可怜。
小团子抬起头看到婉婷红了眼眶，奶声奶气地说道：“阿姨，你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在可怜念庭啊？”
婉婷再次揉揉他的发，“念庭是个坚强的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是个小小的男子汉，阿姨觉着很赞呢！”
念庭听了，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特别好看。
真不明白，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简直就是上天赐来的宝贝，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该好好活着，好好配合治疗才是，怎么会对治病这事儿反复无常呢？
不知道今天段先生又会不会把她劝服。
婉婷看了看孩子书桌上的小闹钟，她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她得赶在中午之前回去的。
不然耀庭又要打电话询问她了，不善于撒谎的她，总怕不经意间就被耀庭给识破。
“阿姨，你是给我妈妈治病的吗？”小团子静静地观察了婉婷老半天，末了，带着疑惑的口气问了句。
“是啊！”
“阿姨真的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小团子再次问道。
婉婷笑笑，“也不是很厉害啦。”
不仅仅是这个孩子，好多人见了她都会持有怀疑态度。
在人们的认知当中，中医大概都是花白头发的老考究，像她这样的女性，而且还是年轻的女性，自然不会被人看作是有名望的中医，段浩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反复求证的。
小团子听了眼神黯淡了下去，“如果不是很厉害的话……那段叔叔不是白白把妈咪带回来了吗？我们坐了好久好久的飞机呢……妈咪好累的！”
婉婷看着孩子超出年龄的懂事，心里难受得厉害，“念庭乖哦，阿姨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给你妈咪治疗的，念庭也要听妈咪话，想办法让妈咪开心呢！”
念庭听了婉婷的话，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捉琢磨不透，他喃喃地问婉婷，“阿姨，你是觉着念庭不够听话，不够乖吗？”
“不啊，我觉着小念庭特别乖呢！”
“可是妈咪不知为什么，总是和我生气呢！”
“刚刚阿姨不是说了吗，妈咪病着，心情自然不好哦，你也不要怪妈咪。”
“我不怪妈咪，我怪我爹地，要不是他丢下妈咪和我不管，妈咪也不会这么伤心，有一天我要是找到爹地了，我一定会问他，为什么不要妈咪和我……呜呜呜……”小团子说着，居然抱住小脸哭了起来。
婉婷听着都想哭。
她慌忙把小团子抱在怀里，“念庭啊，不要伤心了，或许你的爹地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要不这么可爱的小团子，他怎么舍得丢下呢！”
念庭抽抽鼻子，抬起雾蒙蒙的双眼望向婉婷，“阿姨，你一定要治好妈咪的病，让妈咪不要再痛了，让她能站起来，牵着念庭的手，一起找爸比。”
小团子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即是埋怨又是期待，这不该是这么小小的孩子该承受的。
婉婷不由地抱紧了小团子，想给他小小的心，一点温暖。
隔壁房间，段浩杰又耐心地劝导女人。
“晴，为什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呢？人家左大夫特意来给你看病的。”
女人慢慢地把眸光移到段浩杰的脸上，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浩杰，你又自作主张让她来了？”
“晴，我是看你吃不进饭，也吃不进药，我担心啊！”段浩杰想哭。
女人唇角微微勾了勾，“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早该习惯，也早该死心了……”
“晴，可是你回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段浩杰心痛，在回国之前，她明明没有太过排斥的。
女人垂下了眸子。
“实话告诉你吧，我答应你回来，是因为我不想死在异国他乡……这儿就算有我太多痛苦的回忆，我也想死在这儿……再或者……死之前，我还可以再见他一面……”
原来如此。
她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还是他。
段浩杰心痛。
他多少年的付出终究比不过他。
“晴，原来你是抱着必死的心回来的，原来你回来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那好，我明天就去找他，就让他来见你！”段浩杰情绪也有些激动了，声音有些大了。
女人望向他，多少年了，他一向好脾气，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过话。
女人听了，望向窗户的玻璃上她模糊的倒影，她突然就像是疯了似的抱住了她早就瘦到没人形的脸，“不，我不能这个鬼样子见到他……我不能！”
段浩杰把她的双手拉下来，红着眼睛哭泣道：“晴，求你，求你别这样……别这样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