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年节里第一顿团圆饭,可气氛委实算不得热闹。
殿内一片寂静,沈氏面露担忧,陆晚舟魂不守舍,就连疯玩归来的小怡宁的慧儿,也乖乖巧巧的不说话。
林月初端坐在一旁,虽也笑着,可笑意委实难达眼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石竹从外头来问第三回:“娘娘,能摆膳了吗?”
都午时过了,御膳房准备的膳食热了冷,冷了热,还不摆膳,这膳食便得重新做了。
林月初撇得冬雪一眼,冬雪立时出殿,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朝林月初微微摇头。
林月初这才道:“再等等吧。”
想了想又道:“小公主和小郡主年纪小,先领她们下去用膳,席面就等会再摆。”
石竹领命,引着两位小主子往小偏殿去。
沈氏只打昨儿出事后,就没见过宋元德,方才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话都未说,几个男人便又去了小书房叙话。
这一叙便是一个多时辰,到得现在,她也不知昨儿那些刺客的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两眼一抹黑,瞧着气氛不对,她这心里也越发觉得不安。
从前在封地之时,夫君偶尔脾气不好,可日子平淡,也挺好的。
可自打出了封地,在外游走,夫君的脾气越来越好,慧儿眼里也有了星光,越来越往好的方向走。
但这心里总是提着,叫人不安。
手里的帕子被扯得皱起,沈氏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开口道:“皇后娘娘,圣上和王爷都叙这么久的话了,可是事态严重?”
林月初将沈氏的忧心之色都看在眼里,宽慰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不过有些事要询问清楚,这才耽误了。”
又问:“弟妹也坐了好一会了,不如起身走走,活动活动,一会摆膳了,我再使唤人去叫你。”
沈氏正犹豫了,就听殿外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
转头看去,宋元清便已大步流星的进了殿,宋元德被内侍推着跟在后头,最末的便是刘崇。
三个男人叙了这般久的话,此时也瞧不见几位面上异样的神情。
殿内一众人行礼问安,宋元清摆摆手,同林月初道:“我都饿了,什么时候用饭。”
林月初看他一眼,也没着急问,只吩咐冬雪:“让人摆膳。”
冬雪退下去安排,一行人转到偏殿用膳。
虽不是大宴,席面也不比昨日的差。
各色菜式摆上桌,众人落座,心思各异的用了膳,便又各自散去。
宋元德本就身体不好,昨儿一夜未睡,脸色简直不能用一句难看形容。
沈氏担心,推着他去了前朝的万和殿,伺候他安寝。
万和殿乃是宋元德早年在宫中的居所,殿内摆设也如记忆中那般,没得半点变化。
宋元德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问沈氏:“你在害怕?”
沈氏给他掖了掖被角,就在塌沿坐下,细声细气道:“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去。”
她也没否认自己的害怕:“这京城热闹是热闹,可,可我心里总不安。”
宋元德眼皮动了动,却没睁眼。
他握住沈氏的手,难得的柔声道:“别怕,有我在,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们母女安排好退路的。”
沈氏越听这话,便越不对劲,也回握宋元德,问道:“夫君,你为什么这样说?”
宋元德没应她,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陪我躺一会。”
……
宋元清用了膳后,便没再回含光殿,只将那边的卷宗都抱了过来,窝在殿内的暖炕上翻看。
林月初将冷掉的茶水换掉,又摆上自己做的些小点心,这才在宋元清跟前坐下。
宋元清就晓得她有话要问,眼睛还没从卷宗上挪开,唇角就勾起笑意来。
“你就不能学学信王妃,少操点心。”
殿内没得伺候的人,林月初也不讲究形象,盘着腿道:“不能。”
她道:“我虽没有改变一切的能力,但也不希望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她跟沈氏不一样,信王给她顶起一片天,也指望信王顶起的这片天。
林月初不需要谁来给她顶天,她只想跟着宋元清一起顶天。
宋元清抬眸看她,心里也生出几分自豪来。
他放下卷宗,将方才几人的对话,说了个大概。
林月初听完后,沉默了半响,问他:“你觉得会是什么人从中作乱?”
宋元清不答,反而一挑眉反问道:“你觉得谁最希望这节骨眼上,大卫乱上一乱?”
林月初沉默不语,心里倒也有了底。
她捻起一块糕点正准备往嘴里送,就见宋元清张了嘴,眼睛却还盯着手里的卷宗。
不由得好笑,将一整块糕点全塞他口中:“懒得要死。”
宋元清理直气壮道:“那也是你惯的。”
正月初一,宋元清在广宁宫看卷宗到半夜。
到得初二,还回了含光殿处理政务,比之以往还要忙碌。
历年正月初三都要往奉天殿祭祀,尽管今年不同以往,可这祭祀的习俗却没有取消。
天还未亮,奉天殿内外便已点起宫灯。
禁卫军守着奉天殿,对入内洒扫的宫人内侍进行严厉的搜身和盘查核对。
天色渐亮,参与祭祀的朝臣也陆续到达,同样要被接受搜身和盘查核对。
能来参与奉天殿祭祀的,都是元老级别,年纪一大把的人物了。
奋斗一生,不说位高权重,但至少在朝堂上也说得上话,到得这般年纪,还要被禁卫军当犯人一样对待。
顿时就有位老臣不乐意了,沉着脸质问。
“我等都是朝中当差的,却被你们当犯人一样对待,简直岂有此理。”
守卫的禁卫军也是一脸的为难。
“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毕竟前儿宫中才潜入刺客,若是再出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这话怎么听都叫人心生不悦,说话的朝臣,顿时气得直瞪眼。
“没事没事,能理解能理解,都是听差办事的……”
一位与发怒交好的朝臣立马上前,打了个圆场,又拉着他说得几句,这才没闹出什么来。
毕竟,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想担上刺客同谋的罪名,就算心中憋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到得吉时,数百名禁卫军护着帝后以及小公主而至。
那场面,简直堪比出巡。
然而,宋元清还未行至奉天殿前,一支羽箭便从不远处飞射过来,正正中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