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殿外守着的护卫没认出江太后的模样,也认出声音了,顿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只得一人飞快的入殿禀报。
林月初看向宋元清,眉头微挑,也不作声,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宋元清果真头疼得很。
江太后素来就是个作天作地的性子,这些时日她被困寿春宫,日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今日这宴席未请她来,就是怕闹出什么事端来。
却没想,这会她竟想办法从寿春宫跑了出来。
殿内众人也纷纷向殿门外看去,无不是看热闹之态。
自打宫变后,传闻江太后身体不适,一直在寿春宫养病,不见外人。
可今儿,这中气十足的嗓音,倒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的。
众人心思各异,宋元清正要唤人请江太后回宫,便见一人衣衫污糟,蓬头垢面的冲进殿内。
口中更是大放厥词:“宋元清,你这不孝子,还想关哀家到何时?”
若非这一管声音,宋元清一时间也没认出这人竟是江太后来。
瞧着那衣衫,还头发脸面,哪里似个太后,要说是市井中的要饭婆也信得。
小怡宁本同慧儿说着悄悄话,抬眸瞧得一眼,便吓得小脸一白,一溜烟的往林月初身后钻去。
林月初拍了拍女儿,吩咐冬雪:“把公主和郡主带到偏殿去。”
冬雪看得江太后一眼,应得一声,利索的带着两个小娃娃去了偏殿。
宋元清脸色极度难看,眉宇间的沟渠都能养鱼了。
为人父母,哪有不疼爱孩子的。
他摊上了成帝那样只爱自己的爹不说,还有一个自私自利的母亲。
也不知道,这辈子是幸还是不幸。
宋元清死死盯着江太后,强忍着怒意道:“母后这又是哪儿不舒服?”
又厉喝一声:“来人,带太后老人家下去安置。”
两个尾随进殿的侍卫还不等上前,江太后便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
“哀家没病,谁也不准动哀家,不然哀家今儿就一头撞死在这……”
灵衣公主早年就听闻江太后的脑子不好,时常做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此番见她如此市井模样,更是信足了。
她有心讨好宋元清,当下便出言打圆场。
“太后,您这可是摔哪儿去了,我让人送您回宫,收拾收拾,一会再来吃酒可好?”
江太后被人里应外合的逃出寿春宫,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打定了主意要毁了宋元清孝子的名声。
见灵衣公主不识抬举的出来说话,眼儿一瞪。
就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殿上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灵衣公主也算是娇贵长大的,嫁人后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且再过得两年都是能当婆婆的人了。
被江太后这么不留余地的骂,脸上很是难看。
想当初江太后被废,在这后宫中,无名无分,连个宫人都不如的时候,还得看她这个公主的脸色。
如今倒好,母凭子贵,却是将旁人不当人看了。
灵衣公主心有怒气,可到底碍着宋元清的面子上,强忍着没发作,只闭嘴不语,看江氏如何闹腾。
江氏此番果真是闹得厉害,见这一殿的人,指着宋元清和林月初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假仁假义的昏君,空有一个孝子贤孙的名头,却纵然林月初那贱人,苛待哀家,甚至以哀家身体不适为由,将哀家软禁在寿春宫……”
又哭诉道:“林月初这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使你干出如此不贤不孝之事,哀家可是你的亲娘呀……”
殿内静悄悄的,众位看热闹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当做没来过这。
江太后难得从寿春宫出来,就没想过要轻轻揭过。
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林月初,你一介农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多年来膝下只得一女,后宫之中也因你,空荡荡的,哀家可曾怨怼过你?”
“可你做了什么?你对皇帝做了什么?对哀家做了什么?”
这一声声的质问,一句句的控诉,真情实意。
仿佛林月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迷得宋元清不知东南西北,不分好坏……
沈氏是同林月初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不说后宫之中那些事,就说她那性子,怎么不会去苛待一个长辈。
是以下意识的便想开口,提林月初辩驳两句。
只不等她开口,宋元德便拉住她,朝她摇头。
沈氏心里是向着林月初的,可成亲多年,她也习惯听从夫君的话,一时犹豫,便当真不曾开口。
她不开口,林月初却是笑着道:“来人呀,给太后搬张椅子来,地上凉,有什么话,咱们坐着说。”
两个宫人搬来紫檀木雕花椅,又恭恭敬敬的请太后上座。
江太后吃不准林月初这又是什么坏主意,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冷哼两声。
她不坐,林月初也不勉强,只对宋元清道:“说来都是丑事,我倒无所谓,只连累圣上面上不好看。”
宋元清铁青着脸,没作声。
林月初笑笑,便问江太后。
“太后,您说圣上披着孝子贤孙的名头,那请问一下,这些年,您闯下的祸事,都是谁收拾的?”
这话,不必江太后应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江氏一族覆灭,江氏从皇后成为后宫中无名无分之人。
人本事不大,可年纪越长,闯下的祸事便越多,哪一次不都是宋元清这个做儿子出面的。
什么不贤不孝,这话从江太后口中说出来,当真是亏心。
江太后却道:“那又怎样,皇帝是哀家的儿子,他就得管着哀家一辈子。”
林月初都被这套说辞气笑了,侧眸看得一眼宋元清的脸色,隔着大袖握紧他的手。
林月初又道:“太后说我苛待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大卫朝几次受创,朝廷上下皆奉行节俭之道。”
“太后的膳食,衣饰等分例皆同圣上差不多,难不成因为圣上不曾惯着您的奢靡作风,就是苛待了?”
这些个事儿,内务府都是有登记造册的,只消一查,便知谁是谁非。
江太后在这些上头找不到理,也不多说,腰杆一挺便道:“那你软禁哀家,总是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