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阁老自叫宫中的马车接走,便再没得消息。
日落黄昏,兄弟三人围了一桌,饭菜却没一个人动筷。
易老三愁眉苦脸,惴惴不安的念叨:“也不知道父亲在宫中怎么样了。”
宋元业是出了名的暴戾,在他手下当差,多多少少都会被受牵连。
他这会着急登基,还要靠易阁老处理诏书一事。
若是诏书处理好了,也不知,这条命还留不留得住。
易老大也不敢想,咬着牙拿起筷子,就道:“别想了,想也没用,还是多点饭,多保存体力。”
自父亲被宫中的马车接走,易老大的眉心就一直跳个不停,他总觉得今晚肯定会有大事发生。
事实上,易老大的预感是对的。
兄弟三人如嚼蜡般用了饭,又盯着府中各处,将正门侧门后门都守紧。
府中女眷和孩子,都聚在祠堂。
祠堂有一条暗道,如若真有人破门而入,他们还能进入暗道,避一避。
到得入夜十分,天色已黑透,就有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匆来报。
“大爷,二爷,三爷,有,有动静了,城门,有人攻城门了。”
易老大猛的站起来,直切重点问道:“哪一个城门?”
京城可不止一个城门,易老大猜想,如果援军打进来,会不会离皇宫最近的那个东城门。
小厮道:“是,南边,南边那个城门。”
易老大愣了一下,南边那个城门,距离皇宫不是最近的,但也不是最远的。
他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想通为何是从南边城门打进来了。
宋元业封锁城门,不就是怕有人混进城中,阻碍他登基。
易老大都想到哪个城门距离皇宫最近,宋元业也不可能蠢得不知道。
是以,离宫城近的那个城门,必然守卫森严。
而南边城门靠护城河,并不容易藏人,站在城楼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异样。
是以,那里的守卫是最松懈的,也是最容易攻破的。
易老大心情有些激动起来,面上扬起两分笑,一拍手掌。
喜道:“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立马吩咐下去:“把人手集合起来,咱们立马去南城门。”
又叮嘱两个弟弟:“你们在家守着,不管怎样,咱们的大门一定要守住,不准任何人进来。”
宋元业能把众多官员骗进宫,自然也能把家眷也都骗进去。
只要守住大门,过了今夜,那大家的命也就保住了。
易老二和易老三皆神色凝重,郑重的点头应下。
易老大也是一介书生,此时要去同武夫打交道,虽也有些怕,可他身为家中嫡长子,就算是怕,也要为整个家族撑起一片天来。
府中集起的三十个好手,个个揣着兵刃,翻身上马跟在易老大身后,往南城门而去。
南城门守卫薄弱,外头的援军虽一时半会没打进来,但也乱得不成样子。
易老大带着人跑过来,隔着老远,守卫就朝他们射了一箭,厉喝道:“什么人。”
易老大心里发慌,但面上半点不显,自报家门。
“在下乃易家长子,奉父亲之命关注城中动态,听闻南城门有异,特来相助。”
守门人便问:“易家?可是易阁老府中?”
易老大应道:“没错,家父真是易阁老。”
听闻是易家的,守门人顿时松了口气,忙收回弓箭。
对易老大道:“易大人,当下确有要事需大人帮忙,贼人攻城,我等人手不够,还请大人跑一趟,为我等搬来救兵。”
易老大面色凝重的应下,顿了顿又道:“这位官爷,请问可有信物,搬救兵并非小事,若无信物,怕是我请不来。”
守门人想来也不是顶有权利的。
他想了想,让易老大等等,又差人过来顶替位置,这才一路小跑的上了城楼。
不多时,再下来时,手中便拿了一块令牌。
守门的还是十分警惕的,让易老大独自一人走过去,取信物。
易老大是个典型的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小身板看着就弱。
守门人瞧他这般,也没有太大的防备,见人走近了,就把令牌递过去。
交代道:“你去最近的西城门,把这个交给那边,说一下情况就行了。”
易老大爽快的应了,接过令牌看得一眼,便揣进怀中。
随即掏出一把短刀,对着那守门人的心口就捅了下去。
那人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
易老大一手的血,脸色铁青,心里慌乱得厉害。
眼见一旁的守卫就要动手,忙又把刀拔了,朝那人刺去。
此人稍有防备,忙后退一步,堪堪避过要害,只手部被划破。
他高喊一声:“有刺客……”
手中的佩刀便朝易老大砍去。
易老大不敢再硬砰硬,拔腿就跑。
跟着他一道来的人手,顿时打马上前,一个个亮出兵刃,就动起手来。
南城门的守卫本就薄弱,此时里应外合,压根就顾不来,不多时就落得下风,死的死,伤的伤。
易老大把守门的头儿给绑了,又大着胆子伤了这人的手,这才放心。
他站在城楼上,也看不起城楼下具体是些什么人,正好对城外披甲的将士喊话。
“我乃当朝易阁老长子,现下守城门的已被我等拿下,请问前来支援的是哪位大人?”
打马在最前头的是长孙榆的小儿子,留着小胡子,一眼就认出易老大来。
心有疑惑,沉声试探道:“原来是易兄,我乃长孙墨,请问易兄得谁指示?”
易老大哪里没听出来,苦笑道:“我未得谁指示,只是家父被请进宫,与平王周旋,我心中不安,特留意京中动静。”
又道:“长孙将军稍等,我这就叫人打开城门。”
说着他便亲自下了城楼。
长孙墨未接话,只同身后马车上的人请示:“王爷,此人乃是当朝易阁老家的。”
马车上的男人并未说什么,只轻飘飘的应了一声。
长孙墨点点头,也未多说,挥挥手,便让手下将士警惕防范。
城门从里头被打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易老大穿着带血的长袍站在那儿相迎,其身后站的,都是不曾受训练的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