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赈灾银拨了下来,林月初就从救灾一事脱身出来。
但每天还是会带着小怡宁跑跑医馆,或者往街上看看那些坍塌的民宅是怎么修建的。
温家来的定江坊也没着急走,反而在客栈住下了。
温家的家主依旧未曾露面,沈氏便带着慧儿出来走动。
也曾隐晦的解释一句:“我夫君身体不好,常年与药为伴,所以甚少同生人打交道。”
久病之人,心理不太健康,林月初很能理解,也不关心温家的男人露面不露面。
倒是很同情沈氏和慧儿,长期跟个心理不太健康的人一起生活,也亏得这母女两都是温柔的性子。
想一想,慧儿先头的懂事,倒也说得通了。
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瞧见慧儿这么小就那么懂事,多少也有些爱心泛滥。
是以每次出门,也顺带着邀沈氏母女一道。
沈氏先头几次,也陪着女儿跑来跑去,但每日要走的路实在太多了,不大受的了。
温家那位一直不曾露面的家主见她如此。
便道:“我看慧儿丫头跟那母女挺投缘的,你不若干脆舍了慧儿同她们一道,也不必自己这么辛苦了。”
沈氏同自家夫君成亲多年,还是第一回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很是诧异。
慧儿小的时候,她哪怕将孩子交给丫鬟一小会,都要被夫君斥责。
而今,他居然让自己把慧儿交给一个认识并不算久的外人。
沈氏能感觉到,自从认识林月初母女,夫君也同以往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原来一些不能接受,甚至排斥的事,渐渐的可以尝试着去接受了。
虽然,他依旧不愿意出门。
男人被妻子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从前,是我敏锐,总觉得这世间坏人多,才把你和慧儿紧紧圈在身边。”
如今,瞧着林月初那般养孩子,好像也不差。
至少那个叫怡宁的孩子,比慧儿更快乐,也没有慧儿那般敏锐。
夫君身体不好,常年以药为绊,沈氏对他不离不弃,还是很希望他能像正常一般的。
如今见他自己有了想改变的想法,也很支持。
不管放心不放心都好,等下次,当真放手让慧儿跟着林月初单独出门去。
林月初还奇怪,她看得出,沈氏对慧儿十分紧张上心,怎么这突然的,就这么相信自己了?
慧儿却是很高兴,她自打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同旁人一道出门。
一路上连话也比往日多了很多,还同小怡宁咬耳朵,说了一些自己记得的趣事。
小怡宁瞪着眼儿,很是羡慕,问林月初:“娘亲,我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趣事。”
林月初噗嗤笑出声来:“你现在难道不是小时候吗?”
小怡宁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更加迷茫了,她现在好像也还挺小的。
毕竟慧儿姐姐说的,都是差不多她这么大的时候。
一时间竟半响接不上话,再看向慧儿的目光,就更加羡慕了。
街道上几家医馆的病人一日比一日少了,这几天,连在后头煎药的学徒都闲得打苍蝇。
林月初带着两个小姑娘逛了一圈,索性寻了间茶楼,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去喝茶吃点心。
定江坊的茶楼并不如京城的繁华,也没有京城茶楼那么大。
上下两层楼,一眼就看到底了,但胜在干净,布置得也算雅致。
天井搭起的小台子,有个穿着灰袍的老先生,正有声有色的讲起前些日子地龙翻身的故事。
这故事的主角,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皇后,林月初。
小怡宁一听讲的是这个,就搬个小板凳坐到台下,扬起小脑袋,听得十分认真。
说书先生很会调动气氛,说到激动之处,食客便高喊一声“好”。
小怡宁也跟着应和一声。
她人小,说话奶声奶气的,这一声“好”逗得不少食客呵呵笑,就连赏钱也大方不少。
“这位小客人说好,先生可莫要辜负了。”
说书先生也笑,同那打赏的食客道谢一回,又谢得一回小怡宁这小客人。
小怡宁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也壕气大发:“赏……”
林月初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抬眼看女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慧儿笑得眉眼弯弯,还当真取了荷包出来,要拿赏银出来。
林月初忙把她拦住,抹了二十几个铜板出来,算是打赏。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不宜露财,二十来个铜板,不多不少正好。
小厮接了赏钱,给说书先生送过去,那先生又朝财大气粗的小怡宁谢一回。
小怡宁摆摆手:“不用谢,先生继续说。”
她这老成的模样,又逗得旁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怡宁也不知这些人有什么好笑的。
转头就冲身边笑得最大声的男人,奶凶奶凶的瞪过去,复又继续听先生讲故事。
她这模样,不仅没把人家震慑住,还惹得笑声更大了。
一个穿长衫的少年人往林月初这边走过来,瞧清她本人,顿时一喜,上前两步便是一揖。
“方才听见小儿声音,还当是错觉,原来真是宋夫人。”
林月初听见这一声宋夫人,眉头一挑,见这少年有几分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便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姓宋。”
宁庆生也疑惑,他爷爷说,称呼这位夫人作宋夫人便是了,难道真的唤错了。
少年人面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不好意思道:“我爷爷让我这么唤,很抱歉。”
宁庆生见林月初神色生疏,便自我介绍一番。
又道:“我爷爷也正好在楼上喝茶,是听到贵府姑娘的声音,才让我下来相邀。”
林月初倒还记得那日地震,确实有个老人自称大夫。
却不知时隔多日,竟还能在这儿遇见。
她想了想,也没拒绝,带着慧儿和小怡宁便往二楼的雅间去。
白发的老爷子真行云流水的泡茶,见了林月初等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张口便道:“林氏,天家媳妇……”
林月初周身竖起刺来,对眼前这个老爷子也十分警惕。
她出门在外,从不对外说自己夫家姓宋,只说自己姓林。
这老爷子是从哪儿晓得的?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