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就算不想面对,也始终要面对的。
江太后这会的所作所为,触及了林月初的底线,想要轻轻揭过,怕是不能的。
林月初素来护短,要不是估计江氏生了宋元清。
昨儿那一箭,伤的怕不是肩膀,而是朝江太后的心脏去了。
杀了秋月,差点要了小怡宁的命,林月初除非是菩萨转世,不然绝对不会放过江太后的。
她是宋元清割不断血缘关系的生母,可对林月初来说,屁都不是。
这笔账,迟早都要算的。
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香山别苑,一路往宫城的方向行去。
直到马车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宋元清面上那勉强的一丝笑意,也跟着消失不见。
这笔账,怎么算?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妻女!
把亲娘交出去,仍由林月初出气,他做不到;
但要把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不把小怡宁的命放在心上,他也做不到。
宋元清长叹一口气,只恨不能捅自己两刀,让自己昏迷不醒。
当然,这想法,也就只是想法。
他是个男人,遇到事情要去解决,而不是一味的躲避。
……
江太后醒了。
昨儿整个香山别院,也只有她睡得着,睡得香。
一觉醒来,还精神抖擞,仿佛昨日之事,压根不存在。
宋元清没再去清晖园,而是去了江太后那。
太后老人家身边伺候的叫红梅,同白梅是一道进宫的。
红梅昨儿就守在太后屋里值夜,战战兢兢的,一夜都没敢睡。
就怕什么时候,太后她老人家从床上跳下来,捅她几道。
此时,她手举托盘,跪在榻前,请江太后喝药,亦是忍不住抖个不停。
江太后从托盘中端起药碗,唇角扬起两分满意的笑。
语气却十分温和道:“红梅,你不舒服吗?”
红梅牙齿都打着颤:“回太后,奴婢,没有不舒服。”
江太后轻描淡写的应得一声,随手又将药碗搁回托盘上。
“这药苦得很,哀家不爱喝,撤下去吧。”
若是以往,伺候在江太后跟前的宫人,必然要软着声音劝几句。
必要劝得太后老人家把药喝下,才会满意。
可今儿红梅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唯唯诺诺的举着托盘,退出去。
宋元清才进院,就瞧见托盘上的药碗,随手就接了过来。
江太后靠在大迎枕上,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支凤钗在手中把玩。
因着肩头受了一箭,此时还裹着纱布,动作也不敢太大。
听见脚步声,还当是宫人去而复返,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道:“哀家想吃银丝卷,雪燕粥,你去准备下。”
那脚步在榻前不远处停下,并没有转身出门的意思。
江太后觉得不对劲,这才抬起头来,见是亲儿子,面上有一丝慌乱,随即又消散。
反而责怪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个尊卑。”
宋元清将亲娘面上那一丝慌乱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将盛着药碗的托盘递过去:“母后,该吃药了。”
江太后依旧盯着手中的凤钗,当做没听见这话。
宋元清也不急,他将药碗往江太后跟前又送了送:“母后,是想要儿子伺候你吗?”
江太后这才抬眼,眉眼中满是不耐:“哀家没病,吃什么药。”
宋元清不是第一回听见这话了。
面上露出两分讽刺之色,却也没说什么。
他将药碗端在手中,扔掉托盘,捏着江太后的下颚,就将一碗药一滴不剩的灌了下去。
灌完了药,宋元清这才松开手。
江太后已是怒急,一边抠着喉咙,一边骂道:“逆子,逆子……”
什么都抠不出来,江太后又骂道:“哀家知道你恨得很,可你要有本事,就一碗毒药毒死哀家呀。”
她手中的凤钗扎在宋元清的胳膊上,眼看着血迹染透衣裳,她也仿若未见。
只冷笑道:“想给那贱人报仇?毒死哀家啊,只要你敢,哀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哀家还能成全你,让你成为大卫朝第一个弑母的皇帝。”
宋元清也冷笑:“母后,你一点都不疯,反而比谁都清醒。”
以往他带着滤镜,就是生母不善,也从未觉得她是真心狠手辣之人。
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觉得必然是那些毒在作祟。
如今滤镜除了,他才算看得清楚明白。
江氏哪里疯了,那背后之人或许是想着她的手,试探林月初。
可她自己,怕是真想要林月初母女的命。
江氏嘴巴动了动,又呵呵笑起来:“笑话,哀家怎么会疯,要疯也是你们这些人疯。”
她确实想杀林月初,想杀宋怡宁,想得发疯。
被人当刽子手又怎样,她不在乎,不过很可惜,她失手罢了。
宋元清冷着脸,就看着江氏那么笑,直到她不笑了,这才开口。
“刘崇,去煎一碗毒药送过来。”
候在门外的刘崇应了,跑得飞快。
江太后面上的神情有些崩不住了,嘴巴动了动。
“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弑杀生母都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宋元清道:“母后,儿子只不过是让你求仁得仁罢了。”
求仁得仁个屁!
江氏是笃定了宋元清不敢,才说那样的话。
她不是真的不怕死,反而怕得要命。
好不容易从一个没名分的宫人,走到当太后的命,她还没享受够,怎么能死。
然而,宋元清正是说到做到。
没多会子,刘崇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甜白瓷的碗中装着黑漆漆,让人恶心,又厌恶的药。
宋元清亲自捧到江氏面前:“请母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下去。”
江氏还要再挣扎一下:“你疯了,毒死了哀家,你就是这天下受人唾骂的昏君,你这皇位也要让出去。”
宋元清面无表情:“母后喝完这碗毒药,就该在阴间与父皇相见了,阳间的事,儿子自会处理,母后不必担心。”
江氏到得这会才算明白,宋元清只怕不是闹着玩的。
她盯着那碗药,的确想如自己放下的话一般,眼睛不眨一下的喝下。
可面对死亡,到底还是畏惧了。
抬手就将药碗打翻,黑漆漆的药汁撒在锦被上,只见那锦被被染上药汁的地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
江太后吓得脸都白了,又跟着呵呵笑起来:“药没了。”
站在宋元清身后五步外的刘崇,闻言上前两部:“太后娘娘,臣多配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