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见说话的是林月初，细瞧得一眼，忙又低下头，问道：“您就是宋夫人吧。”
林月初没做声，她来益州可没同人说过自家夫家姓宋。
小厮见她不言语，便当是了：“我家老爷姓徐，乃是益州最大的绸缎商，我家夫人同宋夫人还是姐妹。”
“姐妹？”林月初奇道，她什么时候还有个姐妹了？
小厮也看出林月初的错愕，倒也没急着解释。
只又道：“我家夫人听说养猪场要采购仔猪和妊娠猪，小的这两天寻摸到几头，请问要安置去哪儿？”
上来就攀姐妹情的，多半是有求于人的，而且怕还是个熟人，只不知是谁。
林月初想了想，倒也没拒绝这送来的好意，吩咐夏雨：“既是人家好意，就收着。”
夏雨对这个很有经验，应得一声，就带着人忙活去了。
林月初打算往养猪场办公区坐坐，见那小厮盯着自己，才又脚步一顿：“还有事？”
小厮忙带笑上前两步，却被白术伸手揽住。
他一愣，忙又退后两步，越发恭敬道：“我家夫人在天祥阁设宴，想请宋夫人聚一聚，不知道宋夫人可有空赏脸？”
林月初还当这位“姐妹”要缓一缓才出现，没曾想竟是这般着急。
心思一转，倒也应了：“好啊。”
她也好奇，这位“姐妹”到底是何许人也。
天祥阁立于益州府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光是从外头看楼面装修，也看得出是个高消费的地方。
林月初穿得朴素，身上也没戴贵重的饰品，进出的食客瞧她一身寒酸，还眉头一蹙，颇为不屑。
倒是门口迎客的小二眼尖，一眼就瞧见她身后的小厮，又见她虽穿得朴素，但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不似穷苦出身的人家。
忙笑着上前相迎：“夫人瞧着面生，您是外地来的吧。”
林月初还未说话，那小二又自说自话道：“夫人楼上请，徐夫人正在天字一号雅间。”
说着又点头哈腰的将人一路迎到二楼的靠窗的雅间前，熟练的打着帘子：“夫人请。”
这伙计眼力见好，林月初倒也多瞧一眼。
见他年纪不大，模样也生得不错，虽穿着灰扑扑的小二服饰，但衣衫整洁妥帖。
便忽然问道：“小二哥，你在这当差一个月能有多少月钱？”
那伙计显然愣了一下，压根就没想到林月初会问这么一句，而且涉及到月钱，他也不好回答。
徐家来的那位小厮见状，也忙打圆场：“宋夫人里面请，我家夫人正候着。”
又对店小二道：“上壶好茶来，点心也多上几碟。”
店小二应得一声，也不将林月初的话放在心里，麻溜的忙活去了。
林月初抬步入得雅间内，就被里头的甜香熏得眉头一蹙。
眼皮都还未抬，眼前便落了一双绿绸绣鞋，鞋面上还缀着指甲盖大的珍珠。
目光顺着墨绿色的缂丝百褶裙往上，便瞧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但林月初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这张脸的主人，笑意盈然，满头珠翠，颈脖上还挂了串南珠项链，手腕上是赤金绞丝手镯，两只手还各戴一只翡翠戒指。
这打扮，生怕旁人不知她是暴发户一般。
“堂妹，果真是你……”女子惊喜出声，笑意更甚。
只还没行到跟前，就叫白术拦了个结实。
女子笑意一僵，却未有怒意，反而带着几分讨好。
“早些日子瞧见了金老板在益州建养猪场，这几天又听说来了位女主子，我便想定是你了。”
说着又客客气气的请林月初坐下：“天祥阁是整个益州最好的酒楼，这儿的点心菜式都不错，堂妹难得来，定要尝尝。”
林月初倒也顺着她坐了下来，可盯着那张脸，总觉得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谁来。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请问徐夫人，我跟你很熟吗？”
被称作徐夫人的女子面上又是一僵，这回却是结结实实的，连笑意都挂不住了。
她垂着眼眸深吸连口气，将心头那股子怒意压下去，这才重新端了笑意。
“月初，是我呀，我是小娟，你堂姐呀。”
堂姐林小娟！
林月初这下倒是想起这么号人物了，原身可是因为这位“堂姐”才一命呜呼的。
而这位堂姐，也没少算计过自己。
不过，这位堂姐不是嫁给了清水镇年过半百的周员外为妾了吗？
怎么一下子，又到了益州，还成了徐夫人？
林月初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林小娟脸色一白，颇觉不堪，半响才自己揭过去：“这事说来话长，咱们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
小二送来了上好的茶水点心，林小娟不愿在这话题上继续，将糕点往林月初跟前推了推。
“堂妹试试天祥阁的糕点，咱们姐妹难得团聚，今儿个当是好好聚聚。”
说着目光又往林月初身上的衣裳撇了一眼，继续道：“你这衣裳也太素了，一会用了饭，去我家绸缎庄瞧瞧，挑几匹好看的料子，让绣娘给你做几身。”
林月初见她如此大方，倒也不推却，一口应下：“那就先谢谢堂姐了。”
林小娟呵呵笑：“都是自家姐妹，什么谢不谢的，一会瞧见喜欢的，多拿几匹去用。”
林月初复又点头应好。
二人有说有笑的，仿佛彼此的关系从来就是这般好。
林小娟见说得这半响，林月初半句不提京城，也不说为何来益州，倒也有些着急了。
茶水点心吃得一轮撤下去，又上了天祥阁的特色佳肴，见林月初吃得香。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月初，你不是在宫里当皇后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月初夹了一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咬上一口，只觉整个人都满足了。
闻言轻飘飘的道：“被废了呗，你见过哪家的皇后还出来开养猪场挣钱的？”
“啊……”林小娟大惊，一脸的不可置信。
随即声音压得更低道：“是不是圣上嫌弃你身份？”
林月初顺势点头，为了更装得像一点，还颇为伤心的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