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帝八月初病重,眼瞅着就要去见阎王了,谁知吊着大半个月,竟又突然好了。
好得好些莫名其妙,但脉象平稳,身体康健,除了消瘦些,竟瞧不出半点像大病初愈的。
后宫几位嫔妃见状,无不喜极而泣。
她们一个个这么年轻,孩子又小,要是就这么守了寡,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是以,见丰帝好了,也不斗了。
又见太皇太后诞辰在即,便借着给她老人家祝寿之际大办一番,顺道也给丰帝冲冲喜。
是以,太皇太后莫名其妙的就被大办了个散生。
这办寿宴的钱,还是后宫嫔妃娘家补贴上的。
十月初十,宫中设宴为太皇太后贺寿,文武百官受邀参宴,就连数月闭门谢客的林月初也得进宫。
与她进宫的,还有江氏这位太妃。
京城的十月已经有了凉意,宋怡宁才几个月大,宫里规矩又多,林月初便将她放在王府,交由春夏秋冬看着。
自个则与江氏盛装入宫。
韶华苑与听雪堂老死不相往来,林月初和江氏也几个月没会过面了。
此番入宫也乘了两辆车,直到宫门外,这才一道步行入宫。
自打宋元清的灵柩抬回京城,江氏的性子便已收敛不少,可对林月初却依旧不喜。
此番见她行动之间,晃得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不由得蹙眉。
“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方乃闺秀礼仪……”
晓得这位龟毛太妃又要挑刺,林月初侧眸朝她一笑,露出一排牙齿。
“太妃,我出身卑微,当真不是什么闺秀,也不晓得这些闺秀礼仪。”
又道:“倒是太妃出身世家,当真一派大家闺秀做派,小事忍,大事明这样的道理,太妃也从小铭记于心吧。”
想她江太妃,自打成帝驾崩后,惹了多少事?
自个都约束不了,还要到处挑着挑那的?
林月初虽不常见江氏,可也把她的套路摸得透透,四两拨千斤。
江氏毫不意外的冷了脸,周身的怒意半点都不掩饰,厉声道:“放肆……”
林月初装模作样的摆出乖巧的模样,应道:“母妃,小事忍,大事明,您有事吗?”
又道:“王爷如今不在,儿媳身份卑微,还真没法给您兜篓子,您可千万要忍着点……”
江氏当真气得脸色铁青,可也不得不承认,林月初所言没错。
尽管心里恨不得将林月初撕烂,但也忍着了。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并不怎么出慈宁宫,婆媳二人入宫,自也先去慈宁宫拜寿。
入宫的时辰不算早也不算晚,慈宁宫内却已到了不少人。
太皇太后虽一直笑眯眯的,可眼角眉梢也透着几缕疲惫。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老人家似乎对办大寿并不太热衷。
林月初与江太妃上前行礼贺寿,又奉上准备好的贺礼。
太皇太后笑吟吟的收了,见林月初没带孩子过来,倒还问得一句。
林月初便借着天气解释得一句。
本来也就是客套话,太皇太后也不过见得宋怡宁一回。
她孙子也有,重孙也有,孙女,重孙女更多,对一面之缘的小丫头,也谈不上喜爱或者别的。
西宫太后却叹道:“太皇太后这是心疼那丫头呢,还没出生爹就去了……”
此话一出,整个殿内静悄悄,半点声音都没得。
宴亲王新丧,小郡主还是遗腹子,这摆明了就是在林月初伤口上撒盐。
就连一向不太管事的太皇太后也忍不住蹙眉,眸中露出不喜之意。
却听林月初云淡风清的道:“是啊,真可怜……”
她声音轻轻的,说的话本该悲悯,却淡得连一点情绪都没有,十分怪异。
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别人一般。
西宫太后眉头一挑,心里便觉得很不舒服。
东宫太后立时出来打圆场,笑道:“听说今儿宴上的菜式不错……”
这么一岔,便也没人再提及此事。
即便是经费紧张,但因是给太皇太后办寿,该有的也都有。
白日里便有戏班子,杂耍什么的,到得夜里还有烟花。
内外命妇贺完寿,想看戏的便去看戏,看杂耍的看杂耍,还有的便三五成群聚在一块,说些家常。
待到傍晚寿宴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前往御花园入席。
虽是十月的天时,可为了欣赏烟花,宴席也是设在露天,只用花卉屏风围起好挡风。
回回进宫赴宴,都没热菜下肚,是以还没到开席的时辰,林月初便在陆晚舟那,先吃了碗热热的汤面。
这会坐在席上吹着冷风,还是觉得难受。
踩着开席的时辰点,丰帝这才扶着太皇太后过来,跟着后头的还有两宫太后,以及各宫嫔妃。
太皇太后换了身万字不断头的暗红冕服,在大红的灯笼下,照得面色红润。
便是前些日子病得要死的丰帝,也着一身龙袍,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丰帝作为九五至尊,这种宫宴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跟着又带着众人再同太皇太后祝寿。
等这些流程走完了,宫人这才有序的上菜。
丰帝晓得这场寿宴说是给太皇太后贺寿,可实际是他的女人庆贺自己死里逃生。
苦药灌了几大缸,喝得嘴巴都没了味,这会抿了两口酒,竟觉得格外的舒坦,不由得多饮得两杯。
面上染了两坨红润,他心情大好的问伺候在一旁的赵奇:“不说还有烟花吗?什么时候放?”
赵奇瞧得一眼时辰,笑着应道:“时辰差不多了,当快了吧。”
这话才落没稍许,便见一束彩色光芒直冲天际,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牡丹花的形状。
众人询声皆抬头望天,却觉得奇怪。
这烟花怎的离得那么远,仿佛并不是宫中放的。
丰帝神色一肃,蹙着眉头坐直身子,也不说话。
林月初亦神色一肃,整个人崩直,目光不错的看向不远席面上的江氏。
片刻后,就见有位禁卫军急冲冲而来,神色凝重的行到丰帝身旁,压低声音说的一句。
丰帝神色不变,却起身同太皇太后道:“夜晚寒凉,太皇太后不如先回慈宁宫歇下。”
太皇太后拧眉看得丰帝一眼,还未说话,便听得一女子的轻笑从下头传来。
“太皇太后老人家难得从慈宁宫出来一趟,不如留下坐会……”
话音一落,便见禁卫军皆拔刀,将宴席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