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衣美人并不如男子的意,反而觉得这话好笑得紧:“你真觉得能把我困到死吗?”
男子不言,心里却都明白,若她来真格的,自己并不能困住她。
华衣美人见不得他这副死样子,心头的怒意不减反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又道:“你不要仗着那仅剩的一点轻易,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我,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你口中的阿言了。”
男子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许悲凉:“我知道。”
华衣美人不喜他沉默不语,什么都不说,可更讨厌他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
一时间只觉无力得很,整个人泄了气,往椅背上一靠。
却故意戳着他的心窝道:“你看到长案的牌位了吗?这么多年,我没告诉你,这祭拜的是谁,今天我就告诉你。”
“你是的阿言,是那个被折辱百遍的阿言……”
男子拽紧拳头,闭着眸子深吸一口气,才将心头那股悲痛压制住。
良久后,才道:“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如今天下大乱,先帝已逝,其儿子手足相残,你想要毁灭的,都毁灭了,难道还不够让你消除心头之恨吗?”
他也并非本就十恶不赦的人,可为能让她心头痛快,光是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够他下十次地狱了。
他以为,做了这一切,总能找回当年的阿言。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阿言还没回来,却已经害得天下人都不安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很迷茫,不晓得他的阿言,到底怎么样才能回来。
而美人听了这话,轻笑起来,面上的怒意瞬间消失殆尽,眉头微挑,带着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她道:“是吗?你对我如此情深意切,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
自打韶华苑那头晓得林月初生的是个女儿,便再没往听雪堂去过一步,仿佛王府里没这么回事一般。
林月初看不上江氏那做派,也乐得不用招呼她。
王府内没了男主人,两个院子的主子便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老死不相往来。
还是孙嬷嬷一把年纪,眯着眼缝制了几套小衫裙,往听雪堂送去。
也不知是有女万事足,还是林月初想开了。
自宋元清的灵柩下葬,孩子出生后,她的情绪便稳定很多,仿佛没事人一样。
春夏秋冬自是晓得王爷同王妃的感情,见她再不提宋元清,只当她心里还难受着,也都不敢再提半个字。
宴王府内白事撞喜事,小郡主的洗三礼同满月礼都没操办。
可林家宝这个当舅舅却半点不含糊,总归养猪场被封,他闲得无事隔山差五的便往王府跑一趟。
平日里瞧见什么新鲜的,好玩的,好看的,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要买了来,给小外甥女送来。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待出了月,便同才出生时的模样很不一样。
林家宝抱在怀里,见小外甥女没那么丑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一半下去。
林月初见他这么喜欢小孩,心中盘算一番。
便拐弯抹角道:“家宝,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姐姐,你这个年纪是不是该说亲了?”
林家宝长得瘦高,模样也生得不差,虽少年人的稚气尚未褪去,可瞧着也是个稳妥人。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又时常同一班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在一起工作。
她就不信,这小少年当真半点不开窍。
说起这个,林月初倒又想起白家那位姑娘来。
早先白家还有意撮合白婉绣和林家宝的,可自打城南养猪场出事后,便再没见过与白家有什么来往了。
林家宝被林月初这么突然一问,面上便染上了胭脂色,扭捏半天,才道:“我年纪还小着呢,你瞧……”
他本想说宋元清也是二十出头才娶了自家姐姐,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觉心中酸涩。
话在口中转了个弯,便又夸起怀里的小丫头来:“你看我这外甥女生得多好,又乖巧又贴心……”
话还没说完,脸色又是一变,抱着自家外甥女也颇是不自在。
林月初见状,“噗嗤”笑出声来,朝秋月招了招手:“把小郡主抱去洗洗。”
秋月应得一声,轻手轻脚的将小人儿抱去隔间,不多时夏雨又捧了水来给林家宝净手。
待忙活完,小丫头便又叫奶娘抱下去投喂了,姐弟两这才又面对面的坐下。
林月初还不死心,又八卦道:“白家那位姑娘,我瞧着挺好的,性子温柔,行事又大方……”
“阿姐……”林家宝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润,又被林月初说得烧起来。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摆,想了想,才又肃着脸。
“婉绣姑娘是大家闺秀,我一个乡下来的,哪里配得上她,阿姐以后也别拿她来开玩笑了,对姑娘家名声不好。”
林月初瞧见他神色不对,还要再问,却被林家宝捷足先登。
“阿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夫君死了,孩子还这么小,自己又那么年轻,就这么在王府里度过余生吗?
林月初眼神闪了闪,随即垂下,遮盖了情绪。
半响后,才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下想那么长远也无用。”
三月一过,天时便一日比一日暖起来,然而朝中的局势依旧不好。
各地乱相依旧频生,西域的战事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北胜州和白通州那头有人接管,使用了宋元清留下的法子,可出现的问题也更多。
光是西域战事的问题,丰帝便已是头疼至极。
西域夺了几个城,大卫又收了回来,没得些日子,那边又夺了旁的,如此打来打去跟过家家一样。
没个胜负也就罢了,可国库支撑不起,也不能不打。
而至于各州府的问题,那就更加糊得犹如一锅粥了。
丰帝年纪轻轻的,光是着半年都熬秃了,加之事情太多,他身体不是太好,时不时的要病一病。
进得五月,过了端午,天气便更加炎热起来。
可这时候,丰帝竟然还染了风寒,一连躺了小半个月都不见好。
这次风寒过后,丰帝的身体好了一阵子,再没什么病症。
可过了夏日,入得八月,天气微凉之时,却又突然一病不起。
这病症竟同先帝那时一般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