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胜州的情况,宋元清心里都有了底。
他伏案正小心翼翼的给林月初写信,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
应答:“将百姓安置好,圈出个安全地来,只守不攻,任由那些暴民闹。”
赵三不解,朝廷派这位王爷来,不就是为了压制暴民,好让暴乱早点结束的吗?
屋内一片寂静,久久听不到回应,宋元清这才抬头看向赵三。
见他一脸难色,这才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暴民起乱,手里能有多少粮?此地苦寒,若是再拖得一两个月,你觉得他们闹得起来吗?”
现下已是九月中,北戎早寒,宋元清便是不出门,也要裹着袄子,摆上炭盆取暖。
这些暴民不同上回的北戎军。
北戎军打战还有百姓以及北戎王供着,可暴民们却没有。
就算巫娅混在暴民当中,也绝对没有驱使北戎军的那股魄力。
这会子瞧着是闹得厉害,可一旦天寒地冻,吃不饱穿不暖,百姓们自然就会念起平淡的日子。
赵三这才恍然大悟,连声应下,跟着便将此事吩咐下去。
待过得十来天,北胜州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地上的积雪便有寸厚,而天气也更冻了。
……
而此时的宴王府内,林月初关掉通话卡,神色间满是郁结。
抬眸看得一眼窗外的太阳,她心思沉了沉,唤了候在外间的春风:“备车,我要去通州。”
春风撩帘而入,眉宇间满是不赞同。
劝道:“王妃,你身子重,经不得颠簸,若有什么事,让人去通州传话便是。”
林月初也知自己身子重了,多有不便,可现下不是传句话就能解决得了的。
一边换上舒适的棉鞋,一边道:“怕是不行,通州出了事,让白术赶紧把马车备上,咱们这就去通州。”
这些时日,西域打战,北戎平乱,京中却风平浪静。
林月初还当丰帝转了性子,没想到他这就开始收拾起宋元清的臂膀来了。
宋元清不在京,很多事情也没办法等他做决断。
春风虽然担心林月初的身体,可到底没敢耽搁,连忙让人去给白术传话。
片刻后,马车已备好,车厢内垫上厚厚的褥子,春风陪着林月初,由白术驾车,一路往通州东风楼去。
通州不仅是东风楼的形势不好,而是整个酒楼业的形势都不好。
入得通州,所见酒楼多数闭门谢客,偶有几间酒楼外还站着衙役,大门虽敞开着,但并无宾客来往。
离得近了,倒是能瞧见柜台前叠得厚厚的账本,以及听到算盘噼里啪啦的声响。
春风掀起车帘瞧得一眼,便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干什么呢?”
“盘税。”林月初淡声应道。
朝廷怕是真是没钱了,这般大张旗鼓的盘税,可不就是要从商户口中抠点银子出来。
可除了抠银子外,还有没有别的,就难说了。
毕竟皇帝要盘算不从京城开始,却让通州打头阵,要说没有针对东风楼的意思,林月初是不信的。
今日的街道相较往昔也安静不少,车轱辘发出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听见。
春风沉下眸子,刚将车帘放下,忽而又猛的掀起,拽着帕子眯着眼细瞧一番。
转过头来急急道:“王妃,是关公子。”
林月初心头一凛,忙顺着车帘的缝隙看过去。
只见关塔正被衙役押着从巷角行过来,他身上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连外裳都没套。
头发散乱,眼眸微肿,似是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白术,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林月初出声吩咐,心头却隐隐不安。
白术应得一声,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下,他跳下车同押着关塔的衙役交谈一句,随即折返回来。
声音冰冷道:“回王妃,有百姓联名状告关兄。”
春风咬着唇,一脸担忧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百姓联名转告?”
顿了顿又自说自话:“他平日里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话未说完,便又侧眸看向林月初,见她神色凝重,忙闭嘴不语。
林月初此时顾不得安抚春风了,她知道,这是丰帝要连根拔起了。
关塔在通州混迹多年,虽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从来不会为难普通百姓。
且他人际关系广泛,两道通吃,就连官府也要给几分脸,所以他才能在通州立住这么多年。
如今,被百姓联名状告,而收押?
这借口还真不是一般的撇脚。
林月初坐得端正,吩咐道:“马车赶快点。”
心里的不安却越发浓重起来。
白术架着车一路加快赶到东风楼前,就见东风楼毫不意外的立着带刀的衙役。
林月初叫春风扶着下车,还未入内,就叫衙役抽刀拦住:“衙门办差,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春风瞧着那明晃晃的长刀,虽心头发慌,可还是厉声呵道。
“放肆,此乃我们宴王妃的产业,如何就不得入内?”
两名衙役对视一眼,却也不敢贸然放行,其中一人道:“原来是宴王妃,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王妃稍等。”
说着便先行入内,同里头的人说得几句,才又折返出来,恭敬道:“王妃请。”
林月初面上神色平静,扶着春风的手入内,一眼就瞧见金元满坐在大堂内,身边还站了个带刀的衙役。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两步上前,朝林月初恭敬一揖:“王妃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林月初没见过通州的州知,但见此人蓄着两撇胡子,穿着天青色的夹袄,言谈举止也还算恭敬,但没得底气。
想来应该不是通州的州知,她目光在楼内晃得一圈,便道:“你是谁?这又是做什么?”
那人道:“回王府,小的是通州府的师爷,姓秦,我们也是接了上头的命令,逐家查帐的。”
林月初叫春风扶着,坐到金元满不远处,应道:“哦,原来是查账。”
又问:“那可查到什么不曾?”
秦师爷也才带着人到东风楼来,哪里这么快查到什么,连忙端着笑道:“回王妃,这才开始呢。”
“呵呵……”林月初轻笑一声。
“我见秦师爷将金老板看得这般紧,还以为东风楼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