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的生意交际虽都在霖州,可清水镇的宅子到底是老宅,柳如画要出阁,自然也是从老宅出门。
金元满叫小厮引着踏入挂满红绸,到处贴着双喜字的院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柳如画没心没肺的,瞧见他还跟原来一样高兴,弯着眸子喊道:“表哥。”
这一回,“表哥”就真的只是表哥了。
金元满无声一笑,一下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有茶吗?口渴了。”
柳如画笑眯眯的应了,一边吩咐小丫鬟去准备茶水点心,一边将他引到自己的小院里去。
金元满同柳如画从小长大,入得这院子,还能记得幼时的趣事。
可就这么一晃,这小丫头也要嫁出去了。
两人在院子里坐定,小丫鬟手脚利落的上了茶水点心,便又退得老远。
柳如画绞着手里的帕子,涨红着脸,起身朝金元满一福,眼里含着泪,笑着道:“谢谢表哥。”
金元满扶她起来,这满心的郁结也散了:“多大点事。”
说得这一句,又道:“对了,我是来辞行的,京中那边事多,左右我没什么事,就打算先回去了。”
柳如画大概也晓得金元满为何先行离开,也不多劝,只点点头,面含愧色道:“是我对不起表哥。”
金元满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扬唇一笑,似小时候一般,抬手给她一个栗子。
这才从怀里取出个锦盒来,递给她:“给你添的嫁妆,都置办好了。”
顿了顿又道:“这些东西给了你,你也要立得住才行,万不能叫那小子三两句话就哄骗了去,否则,我这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柳如画疑惑的打开锦盒,见里头都是些铺子,酒楼的契书,粗粗一看足足有七八张,上头都写着她的名字。
再看那铺子,酒楼的名字,以及地址,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些产业全都是金元宝为求娶她而舍出来的,没想到,金元满过了个手,却又交到了她手里。
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中打着转,柳如画吸了吸鼻子,只觉喉咙发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金元满又道:“元宝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以后能改自然是好,要是改不了,这些也能让你救急。”
柳如画没推辞,抱着那些契书,点点头:“表哥自来替我打算得好好的,是我没得福气,是我配不上表哥。”
金元满讪笑一声:“你的福气不是我。”
神色一正,又道:“记得,别让自己受委屈,从小到大也没让你委屈过,往后谁给你委屈受,你直接就打回去,表哥永远帮亲不帮理。”
柳如画终是没忍住,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
金元满没有在清水镇多待,从柳宅出来,便直接快马加鞭赶回通州。
而此时的林月初,也颇为头疼。
自打七月将江氏接回王府后,这王府便再没安生过。
江氏仗着自己的身份,要吃要穿要金银首饰要银钱也就算了,还要磋磨林月初。
她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不知在哪学了这么一套刁钻婆婆的习性,非要让林月初去韶华苑立规矩。
林月初本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加上她又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能送去给江氏欺负。
那头一日派人来传几次话,她口中应得好,回头却也不当回事。
一天两天的,江氏要不来人,便只能在韶华苑里发发脾气,可时间久了,这口气便越发下不去。
韶华苑里的摆设,不论多贵重的,都叫她打砸一通。
砸个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天天要这么砸,管事的头痛不行。
就算宴王府有金山银山的,也经不住这般糟蹋的。
宋元清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这事儿不好去恼他,便只得求到林月初跟前。
林月初拿着账本瞧得一回,瞧见上头的数目也是肉疼,随即道:“都换些普通货,让太妃砸个够。”
这回江氏是砸个够了,可气性却越发不平,不知怎的就发起疯来,那匕首将自己的脚捅出个血窟窿来。
孙嬷嬷跟着从宫里出来伺候江氏,本就每日防着,瞧见她发了病,也不敢耽误,忙去报给林月初听。
林月初也是一惊,正好这些时日刘崇在府里,便急急忙忙的让他过去,自己也跟着往韶华苑跑了一趟。
江氏这是皮外伤,瞧着血淋淋的,也没什么大碍。
刘崇给处理了伤势,又开了几副补血的药,旁的也没多说。
待从屋内出来,便请了孙嬷嬷说话。
林月初并不知晓江氏早有这毛病了,见状心中也起了疑,私下便问刘崇:“太妃这是怎么回事?”
江氏从宫里出来,刘崇便给她看了诊,虽觉异常,可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毛病。
只得日夜翻医术,看看有没有相似病例。
此番感觉江氏病症加重,这才寻了孙嬷嬷说话。
左右也是瞒不过去的事,刘崇便将江氏的病说得一番。
又道:“太妃这病,许是受的刺激太多,才导致的,不过用药细细调养,也能控制。”
这话说得隐晦,可意思也就一个,那就是太妃得了疯病。
林月初一个现代人,知道的东西远比古人多得多,将江太妃的异常细细想得一回,便猜兴许是抑郁症。
一时间有些无语。
抑郁症瞧着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因为这种病备受折磨,并且丢失性命的也不再少数。
宋元清半夜回府,已经晓得江氏闹的事,待回了听雪堂,瞧见林月初还在等着,便也晓得她是要说江氏的事。
林月初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这个抑郁症,可照着她的认知,这是个很难治愈并克服的病症。
病人家属需要十分的毅力同耐心,陪着她一起度过。
只没等她开口,宋元清便先道:“母妃的事,你别操心,她这是被人下了毒。”
“啊?”林月初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宋元清脸色发沉,刘崇不敢对着林月初乱说,他却是没得顾忌的。
认真道:“是慢性毒,从多年前就开始了,只不过现在更加明显罢了。”
林月初肃着脸,拧着眉头,问道:“可晓得是何人所为?”
宋元清没说话,他查到的东西,复杂得很,却又没得确切的证据。
屋内一时寂静,随即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术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柩传进来:“王爷,圣上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