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贵太妃有饭后消食的习惯,每日行上两刻钟,便归来。
这日却与同行的小宫人去了一个时辰还未归,伺候姚贵太妃的姑姑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忙往太妃平日消食的地儿寻得一回。
见没寻到人,不得已才禀到东宫太后跟前。
许太后本是歇下了,听闻姚贵太妃不见了,连忙起身,又吩咐宫人给丰帝送信。
一刻钟后,巡视的禁卫军在太液湖里,将姚贵太妃捞了上来。
与姚贵太妃一道的小宫人也是从太液湖里捞起的,早已死得透透的,而姚贵太妃也只余得最后一口气在。
禁卫军连忙把人送去重华殿,没多会,太医与丰帝接连而至。
正殿外,各位太妃早已候着了,却也不知内里情形,交头接耳的正交换打听来的消息。
丰帝领着太医入内,没得一会,立马又着人快马加鞭去把誉王宋元恩喊进宫来。
这便是不大好了,各位太妃并两宫太后皆神色凝重。
先帝已逝,他们这些为先帝生育过孩子的女人,都住一个屋檐下。
平日里虽小吵小闹不断,可谁也想过,会有人以这种方式死去。
几位当值的太医,都在殿内全力救治,企图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丰帝沉着脸,看着跪得一地的宫人,冷声发问:“怎么回事?”
姚贵太妃不是矫情的人,先帝去了,她还有个儿子,这后宫的日子虽寡淡,可她也半点不委屈自己。
要说自己投了太液湖,谁信?
可不是自己投的,那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杀?
宫人们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谁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怎么回事的小宫人,也早已见了阎王爷。
宋元恩一匹快马冲进宫中,禁卫军拦都拦不住。
等他赶到重华殿的时候,太医已经从殿内出来了,一个个脸色难看。
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写满了担忧,也不问怎么回事,只道:“怎么样,我母妃没事了吧。”
年老的那位太医,朝他拱拱手,惭愧道:“下官已经尽力了。”
姚贵太妃已经断气了。
宋元恩似乎不信这话,侧眸看得丰帝一眼,什么都没说,拔腿就往殿内去。
姚贵太妃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安安静静的趟在榻上,闭着眼眸仿佛睡去。
可若是细瞧,便也能发现,其胸膛已无起伏。
宋元恩奔到榻前,抓住姚贵太妃还有余温的手,轻轻喊得一声:“母妃……”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无声。
丰帝踱步入内,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一叹:“七弟,节哀。”
少年眼里猩红一片,却对丰帝的话充耳不闻。
前儿他才进宫探望过母妃,同她说了好多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趣事,还应予等七夕的时候要给她送个大礼。
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出事了呢。
宋元恩双手发抖,将脸埋在姚贵太妃保养的精致的手掌里,整个人却忍不住哆嗦。
父皇死的时候,他一点都觉得什么,只是要下葬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没有爹了。
可父皇跟母妃又不一样。
他打记事起,陪在身边的都是母妃。
丰帝见这个弟弟如此,也有几分同情,又道:“七弟,让宫人们给太妃收拾一番,也好走得体面。”
宋元恩仿若未闻,一双眸子涨得通红,却愣是没得一滴眼泪。
过得会子似是想起什么,这才猛的将姚贵太妃抱起,要冲出宫去。
丰帝眼皮子一跳,呵斥一句:“你干什么去。”
却见宋元恩头也不回的抱着人,飞快的冲出重华殿。
许太后瞧见也急了,连忙道:“皇帝,快派多些人跟着,这孩子跟他母妃感情素来好,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丰帝应得一声,连忙派赵奇带人跟上。
宋元恩还是个少年模样,个子虽蹿得高,可身体单薄。
抱着姚贵太妃的尸身跑得一路,便是吃力倒也忍着了。
来时骑马闯了宫,出宫时,马匹便跑得更快,当值的禁卫军气得面红脖子粗。
可见赵奇又带着人急急追出去,也不敢说什么。
此时正直丑时,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夜色中,宋元恩一路快马加鞭,直直闯进宴王府内。
门房见这位小祖宗闯进来不说,还抱着个人,吓得魂都没了,也不敢拦,只飞快的往玉笙居奔去。
宋元清同林月初都已歇下了,听得消息,二人连忙起身。
不待收拾妥当,宋元恩便已经抱着姚贵太妃,熟门熟路的进了玉笙居。
少年人语带咽哽,进门便喊:“二嫂,二嫂,你救救我母妃,你快救救我母妃……”
林月初和宋元清都不知情况,忙穿好衣裳,连头发都不及梳便出门来。
瞧见闭着眼眸,却被颠得不成样子的姚贵太妃,皆是眼皮一跳。
宋元清忙上前接过姚贵太妃放置屋内的矮榻上,手指在脉搏上一搭,便沉了脸色。
问道:“怎么回事?”
宋元恩似是瞧见救星一般,眼里顿时蓄了泪:“他们都说母妃死了,我不信……”
说着又看向林月初:“我母妃肯定还有救,二嫂那么厉害,能把二哥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一定能救母妃对不对。”
宋元清在城南遇伏,被扎成刺猬,眼见都要活不成了,林月初都能把他救回来,想来,他母妃也是能活的。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月初身上,目光里有着恳求。
宫里的事本就发生得突然,宋元清跟林月初也不知头不知尾。
可姚贵太妃已死已是事实。
宋元清开口道:“元恩,太妃她,已经去了。”
林月初侧眸看过去,见他微不可觉的点点头,顿时也跟着心情沉重起来。
宋元恩却是钻进了牛角尖里,只当姚贵妃还有的救,只是他们不愿意救。
眼泪哗啦啦的流,双膝一曲便直直跪到林月初跟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二嫂,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母妃,只要能救母妃,我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也行。”
林月初吓得一跳,连忙上前去扶宋元恩:“你快起来,起来说话先。”
宋元恩跟头牛一样死倔,不但没起身,反而还朝林月初磕起头来。
口中含着眼泪,求到:“二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你救救我母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