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初也看见他了,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又瘦又黑,脚步却迈得飞快。
“小元清……”她扬起笑意,小跑着奔过去,一把扑进他怀中。
宋元清将她接个满怀,声音带着几缕沙哑道:“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清姜州比林月初想的要冷得多,这会窝在宋元清身上,只觉周身都暖和不少。
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腰,林月初便弯唇笑道:“嗯,很想见你,我就来了。”
责怪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了,宋元清用力抱了抱林月初,才轻轻拍着她的背。
“北戎人此次狡猾得很,边城各地都有不同规模的战乱,你一路过来没遇到危险吧?”
说着又放开她,仔细打量一番。
比记忆中的模样瘦了,面上也黑了不少,一脸的疲惫,显然这一路上也不好过。
林月初道:“没遇到危险,不过,看到很多因战乱而背井离乡,或又客死他乡的百姓。”
宋元清眸色沉了沉,他当然知道战乱一起,受苦受难的肯定是无辜的百姓。
当下也不说同情可怜这样的话,只将目光落到她身后那些粮食上,蹙眉看向林月初。
林月初同他之间也没什么秘密,便道:“我已经让白芨把军中缺粮的事抖出来了,但朝廷的粮草肯定不会这么快送来。”
顿了顿又道:“这些粮的来历我没法说清楚,但是应该够你们过渡一下。”
宋元清沉着脸道:“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林月初身上的异能一旦被旁人发现,可是不得了的。
林月初自己也晓得,但她就是想来。
见宋元清摆了脸色出来,立时便跟只猫儿似的钻进他怀里,撒娇道:“人家主要是想你嘛。”
宋元清见惯了她撒泼的模样,虽被这不阴不阳的撒娇恶心得不行,可心里还是偷着乐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宋元清上阵杀敌尚且能面不改色,到得林月初跟前,却崩不住一时三刻便软了性子:“这事我来安排。”
清姜州的百姓死的死,走的走,整个州府犹如空城。
宋元清也不担心这么多粮放在仓库里会不见,但瞧见那三百头猪,还是去别处拆了几个门板将仓库大门拦一拦。
这才带着林月初直接进了军营。
军中大将才带着两万大军收兵回来,营中来往皆是抬着担架,或是缺胳膊短腿的士兵。
林月初看得一眼,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宋元清感觉到她指尖冰冷,将人往身边拉了拉,又道:“别看。”
大营里全都是大老爷们,林月初一个姑娘家走进来,难免惹人多看几眼。
同宋元清出生入死多次的赵三等人,隔着老远瞧见了,还当宋元清在哪儿找的姘头,一转头听说是未来的宴王妃,一个个的酸得不得了。
林月初没有跟着宋元清去中军帐见范俊人,只是被安排到一个空出来的营帐中休息。
帐中简陋,堪堪只得一个睡觉的地儿。
宋元清将自己用的铺被抱过来给她铺上,又叫赵三提壶热水来:“你梳洗一番,再睡一觉,等事儿处理好了,我就过来寻你。”
林月初这一路上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却是疲惫得很。
此时晓得宋元清必然不会离自己太远,一颗心也安定下来,洗了把脸,钻进被窝里,闻着松针的香气,没一会便睡熟了。
她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天色黑透,周遭半点动静都无,这才转醒。
睁着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帐顶瞧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哪儿,翻个身才觉得身边还躺了一人。
宋元清眼都还未睁开,便伸手将林月初揽进怀里:“睡醒了?”
林月初也不矫情,讲什么男女大防,靠在他身边应得一声。
想起正事来,又问得一句:“粮食都拖回来了吗?”
“拖回来了。”宋元清轻轻一笑,也跟着睁了眼:“兄弟们晚上总算吃了顿饱饭,喝了口热汤。”
军中无粮,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吃黍米粥,先头还是稠的,近来却只得些汤汤水水。
火头军也是没法了,方圆十里内的野菜都叫他们挖得干净,精打细算着再熬一个月等朝廷的粮草送到。
林月初送来的这些粮跟猪肉,虽量不多,可好歹叫大家伙看见了曙光。
范俊人这兵马大元帅瞧见那些粮食整车整车运进来,还有几百头肥头大耳的猪,高兴得眼睛发光,难得的大方一次,让火头军煮上干饭。
有了这些粮,范俊人的眼神也没以前那么好,就连军中不得女子入内的规矩也看不见了。
军中更是对准宴王妃千里送粮一事赞不绝口,东大营的人知晓一些旧事,便又把江州捐粮捐药的事翻出来说道一回。
一时间,倒把林月初传得跟那天上的神女似的。
宋元清想起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又笑了笑,却没在林月初跟前提。
只坐起身来点了灯:“你饿不饿,我让人你给留了饭,还有些汤。”
林月初睡了一觉醒来,本也不觉得饿,可被宋元清一提,便当真有些饿了。
摸索着也爬起来,点点头应道:“那吃点吧。”
军中一视同仁,不管是宴亲王也好,还是兵马大元帅也罢,吃的都是大锅饭。
宋元清端来的黍米饭也只是干饭,所谓的汤倒是能瞧见两块小排骨。
林月初也不嫌弃,饭吃了,汤也喝了,就听宋元清道:“这儿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明儿我让白术送你回去。”
白术未编制入军中,虽跟宋元清一道来了清姜州,却只做些旁的事,并不上战场。
此番由他护送林月初回京,宋元清也很放心。
林月初知道宋元清这是担心自己,可还是撇了撇嘴,不乐意道:“王爷,你这是过河拆桥呀。”
宋元清被她气笑了,却还是耐心道:“你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话音才落,便听得一声巨响,震得天地间都跟着晃一晃。
宋元清脸色一变,掀起营帐便行出去,再回来时,脸色犹如锅底灰:“北戎军来偷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