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作为成帝的儿子,宋元清对他老子不说十分了解,但也有七八分。

成帝这人自私无情不说,还多疑,好脸面。

这桩婚事若是宋元清自己去求,必然是求不来的,不仅求不来,还会被疑心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心中早有算计,只等成帝入套,自己提起这桩,哪知林月初那日说“要他”,也绝非说说。

依着成帝的性子,纵然林月初求了,也多半求不来。

他在御书房,虽以“八字不好”拒了,可心里是有算计的,只还要等些时日。

那日新年拽住林月初给的乌木簪,站在屋檐下吹了半响的冷风,突然便有些等不及了。

这才往武平侯府跑了一趟,求到杜弘文跟前。

此番被其点破也不恼,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将圣旨往怀里一揣,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朝杜弘文行得一礼。

“多谢杜叔叔相助,侄儿感激不尽。”

杜弘文那严肃的模样也装不下去了,摆摆手笑道:“行了,少来这一套,就欺负你杜叔叔心软。”

顿了顿又道:“此番婚事坐定,你母妃那,你便耐心些,好歹也是喜事。”

提起江婕妤,宋元清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散尽,余下的便只是冷意。

他道:“谢杜叔叔提点,侄儿明白的。”

杜弘文还另有要事,旁的也不多说,眼见宋元清转身离去,这才背着手,长长一叹。

眉眼间,是说不尽的后悔与遗憾。

若是他年轻时,能有宋元清一半清醒,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也不至于如今还是孤身一人。

封赏以及赐婚的圣旨送出去也没藏着掖着,不过片刻宫里都已传遍了。

江婕妤得知这消息,当场便砸了套青花瓷的茶碗,气得胸前剧烈起伏。

张口便骂:“那小贱人当真不知廉耻,她凭什么敢肖想我儿子,也不怕天打雷劈。”

骂完了林月初,又说起成帝来:“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清儿虽是我儿子,难道不是他的骨血吗?他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瞎了眼。”

孙嬷嬷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将一众伺候的全都赶出去老远,才又缓声劝道:“娘娘,圣上这也是为了王爷好,王爷八字不好……”

“是不是八字不好,那也要娶进门才知。”不等孙嬷嬷说完,江婕妤便反驳,面上一片淡漠。

仿佛旁人的生死,在她眼里压根就不值一提。

孙嬷嬷劝说的话堵在嗓子眼,愣是说不出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孩子不是被父母捧在手里的,明知八字不好,又凭什么要去结这门亲?

江婕妤还在自说自话:“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能同意。”

宋元清踩着一地的瓷屑进门,听见的便是这句话。

当下眼眸一垂,无波无澜道:“母妃是准备抗旨,还是让儿子去抗旨?”

江婕妤脸色一白,她要是敢抗旨,那日在宫宴上就冲出来了。

她被废过一次,又眼见叶皇后为宋元业求情,落得如今的镜况,她没那个胆。

眼泪一滚,江婕妤便哭了起来,一副都是为你好的模样。

开口道:“清儿,你娶林氏没有半点好处,一个空架子的县主,什么都帮不到你,你听娘的话,去父皇跟前拒了这门亲吧。”

宋元清心中半点波澜都无,淡声道:“母妃不敢抗旨,儿子也是不敢的。”

顿了顿,又抬眸对上江婕妤的目光:“儿子多年来一直很困惑,不知如何才能让母妃高兴。”

怎么才算高兴?

重登后位,光复江家,她才高兴。

可这一辈子再坐上后位是无望的,但是她还能当太后。

只这话不能说,也说不得。

江婕妤噙着泪,半响道:“只要你听母妃的话,母妃就很高兴了。”

宋元清笑了笑,从小到大,所有兄弟姐妹里头,只有他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可不管他怎么听话,在江婕妤眼里,始终都有错。

母子两依旧不欢而散。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片,宋元清一路出宫,发上肩上都染了一片白,面上也不见半点笑意。

白术隔着老远便撑伞踱步过来,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道:“爷,下大雪了。”

宋元清淡淡应得一声,也不再多言,上了马车,满脸的疲惫才显现出来。

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打小瞧见别的兄弟姐妹能在生母跟前撒娇耍赖,他也羡慕。

江家覆灭,生母落得个名分都没有,他不是不心疼,可那些心疼,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都被消磨殆尽。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宴亲王府行去,宋元清将怀里那道圣旨展开,细细瞧得一回,突然很想见林月初。

通话卡在手中摩挲半响,到底没能按下去。

整个宴亲王府都冷冷清清的,天上还飘着雪,路上连个人毛都瞧不见。

宋元清在外书房坐定,瞧着窗外开得正艳的梅花出神,直到夜幕降临,他连个姿势都未换过。

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屋门被推开,火折子将琉璃灯点燃,这才有了光亮。

“小元清……”林月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元清还当幻听,眯着眼儿适应了一下光亮,这才瞧见林月初提着食盒俏生生的站起跟前。

眼角眉梢舒展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头阴郁已散大半。

他起身踱步过去,接过食盒放到书案上,又接过带着湿气的斗篷,搁置一旁:“你怎么来了?”

她脱了斗篷随意扔在椅子上,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笑眯眯的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成帝封了个小县主给她,算是抬了身份,又赐下婚约,二人即便是没办婚礼,但也等同合法领证了。

白术带着人进屋多点了几盏灯,又添了两盆碳。

食盒里的菜肴摆上桌,温了壶好酒来,这才带着人退下去,又细心的带上门。

林月初拉着宋元清挨着坐了,一人斟上一盏酒,颇有些流氓道:“打今儿起,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宋元清那在琼瑶殿受的气,到得这会却是当真散得干干净净。

伸手将林月初揽入怀中,只觉周身都是暖意,轻轻一笑,应道:“嗯,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