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耀飞被弹劾的奏折写得有理有据，同时还将收集的证据一并呈上，显然是没有准备让他翻身的意思。
在朝为官，皆随波逐流，没有几个是能真正做到清正廉明的。
后宅不宁，收受好处，成帝也不是不知，只要不闹出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闹到朝堂之上，那就不好看了。
宋元业这一招行得又险又急，摆明了就是有意针对齐耀飞。
弹劾一波又一波，齐耀飞就是巧舌弹簧也辨不过这些人，到得后头只得一头跪到成帝跟前，求个庇护。
吏部尚书杜弘文眼见成帝神色不悦，忙上前道：“圣上，这些个罪名，不管与否也当交由大理寺细查，片面之词也不足以定罪。”
有得吏部尚书打头，非平王一党的也纷纷站出来替齐耀飞说话。
可不管最终如何，齐耀飞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肯定是没了的。
成帝从最初的大怒，到后头的淡然，也不过片刻之间。
他看向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宋元业，轻轻一笑：“那就交由大理寺彻查。”
不过一夜，齐耀飞就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跌落下来，很有可能还将面临着牢狱之灾。
这大起大落的人生，都不足一月。
下了朝，一进御书房成帝的怒意这才显现出来。
一连踹了几个宫人太监，又扔了一堆奏折，这才坐在御座上冷笑：“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杜弘文与成帝打小一起长大，两人交情自是不一般，见他如此半点不惧。
一边将满地的奏折拾起，一边笑道：“儿子软弱了，你又嫌没出息，有谋略了，你又嫌太强势，当圣上的儿子，真是太难了。”
成帝满腔的怒意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散了七八分，指着他笑道：“越发没得规矩了，连朕都敢打趣。”
说完又是一叹：“朕自然是盼着他们个个都出息的，可如此行事，哼……”
成帝也是踩着兄弟们的尸体上位的，怎么没瞧出这其中的明争暗斗。
儿子有谋有略他是高兴的，可同时也有些担忧。
他还没死，儿子们就开始争权，若哪一天争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君臣二人不过就着齐耀飞这事说得几句，便打住不再继续。
只将话题落到南边连月的雨水来。
自打正月以来，南边的雨水便没断过，早有警戒心的地方官上了折子禀明此事。
钦天监卜了一卦，成帝也不敢掉以轻心，早就交代下去做好发洪水的准备。
近日来，陆续收到有些地方水坝需修补的折子，成帝原先有意让宋元业再跑一趟南边，可闹出今日这事，他便改了主意。
便问杜弘文：“你说，朕差谁去南边好。”
杜弘文见他面上有些许为难之色，便笑：“圣上这不是有了主意么。”
成帝面色不展，冷哼一声：“你少给朕打太极。”
跟着又是轻叹一声：“元清这孩子比元业更稳得住，可朕心里……”
余下之言并未说出口，可杜弘文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恭声应道：“圣上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不管是什么都压得住。”
又道：“且过了这么多年，那和尚之言也未曾应验，兴许是子虚乌有。”
提起此事，成帝心中便似压着一腔郁结之气，拧着眉便道一声：“罢了，朕再考虑考虑。”
齐耀飞纵容后宅妇人草菅人命，收受好处等罪名经大理寺彻查不过几天功夫，便有了定论。
眼看着这颗棋子是废了，成帝也发了一回怒，随即又挑了一人补上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同时，南边八百里加急，江州的一个小镇因多日雨水，而造成大面积泥石流。
成帝连夜召见大臣商议此事，天一亮便颁下旨意，让平王和宴王同几位工部大臣一道，带着物质前往南边救灾。
去岁平王还在南边立了功，此番在此被委派倒也正常，可宴王也被委派，却是叫人有些讶然。
就连宋元清本人也有些讶然。
但讶然过后，又隐隐有些担忧。
跟着宋元业一道，怕是没那么顺利。
……
八角琉璃亭内的石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细致的修剪亭内摆放的盆栽。
半响后，语气略有不悦道：“平王宴王同去南边，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吏部尚书杜弘文身着常服，端着茶碗抿得一口，神色间没得半分不悦，反而尽是温柔。
“咱们已经折了一个齐耀飞，此时不好再插人手进去，平王宴王素来不和，让兄弟二人同往，必然是鹤蚌相争的局面。”
那女子沉默稍许，搁下手中银剪，又净了手这才坐到杜弘文身侧。
神色间却有几分冷意：“平王这孩子，近几年越发养得傲气了，此次已然惹了本宫不快。”
“不放心。”杜弘文将新泡的雨前龙井递到她跟前，眉宇间依旧是柔色：“此事我已安排下去，小孩子年轻气盛，必然要吃些亏才长记性。”
“如此便好。”女子端起茶碗撇了撇上头的浮沫，又道：“这茶叶新得的，味道不错，已经让人包好了，一会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好。”杜弘文柔声应下，眸中更添两分欢喜，话头一转，便又说起旁的事由来。
夜幕降临，亭中垂下幔帐，摆上炭盆，二人一道用了晚膳，杜弘文这才告辞离去。
女子送他一路，眼见天上明月，忽而叹道：“弘文，你也该添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杜弘文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向她，随即又转过头来：“倒也不必，如此甚好。”
二人不再多言，一路再只听得脚步声。
……
救灾的旨意今儿才下，明儿一早就要出发。
白术着手收拾着细软，边同宋元清道：“按爷的吩咐，已安排了二十人跟随。”
顿得一顿，又问：“爷，人手会不会太少了，平王殿下可是一向跟您不和。”
宋元清清点了几样重要的东西，闻言便道：“不必，足够了，这回他不敢对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