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份似乎也不小,伙计们便是拦也不敢真如何,不多时便已听见脚步声行至门外了。
隔着珠帘白掌柜望得宋元清一眼,见他不动,便忙恭声出去,亲自将人拦下。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您怎的到这儿来了,这后院粗鄙,咱还是往前头去吧。”
陆晚舟避开白掌柜,略带不悦道:“我瞧见白术了,我二哥是不是在里头。”
那辆马车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驾车之人也遮得严实,可她从小看到大,自是一眼便认出白术来。
是以,猜测宋元清也在此。
白掌柜也不应,只连忙否认:“您看错了吧……”
陆晚舟哼得一声,目光落到大开的厢房门上,抬步便要硬闯。
哪知看起来胖却万分灵活的白掌柜比她更快,双手一拦。
劝道:“姑奶奶诶,咱金禧楼是做生意的,里头也是贵客,冲撞了可不是要小人的命。”
陆晚舟眯了眯眼,正待再说,就听宋元清淡漠的声音传来:“晚舟?进来吧。”
陆晚舟瞪得白掌柜一眼,也不多说,只急匆匆的进门去。
珠帘撩起,宋元清披着黑色大氅端坐在案前,目光从托盘上的首饰一一划过。
“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挑首饰。”
陆晚舟窝着一肚子的委屈,上前就往宋元清跟前一坐:“我都找你好几天了,你怎么都避而不见?”
要不是今儿看见白术,只怕她还见不着人。
宋元清抬眸看她,神色淡淡:“有事?”
近来为着水利工程图,他已闭门谢客多日。
倒也晓得陆晚舟寻自己的事,不过念着小姑娘次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便也没放在心上。
陆晚舟被他这冷淡的模样闹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肃着脸道:“当然有事。”
宋元清也不接话,陆晚舟便又道:“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想让你娶了叶姐姐。”
陆晚舟父母双亡,年幼时便被太后带着在慈宁宫长大。
叶皇后来慈宁宫说起这事,她便躲在一旁偷听了一耳朵。
江州有个林姐姐,身份不够看;京都有个叶姐姐,派系又不同。
叶皇后是何居心,依着陆晚舟的脑子也猜不出来,可不管将来宋元清娶的哪一个,她都希望这个二哥一生欢喜的。
宋元清以后欢喜不欢喜却是难说,可现下是不欢喜的。
他眼眸一沉,满身都是戾气,讽刺道:“叶家还真是舍得。”
世家子女的婚姻,多数不得自己做主,叶宛然从小就是请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其心思自不必说。
可自打上元节失火一事,叶家不仅吃了个大亏,还把宋元业连累得不轻。
有了这事,叶宛然这枚棋子自然成了弃子。
可便是弃子,也要发挥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陆晚舟想不透的事,宋元清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叶家若是把人塞给自己,一来可破兄弟不和的传闻;二来也可为了安成帝的心;三来更是在宴王府安插眼线。
这一招,看似弃了个女儿,可实际上依旧是在给宋元业铺路。
宋元清周身的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息便又收敛得干干净净。
陆晚舟将其神色看得清楚明白,略有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怎么打算?”
宋元清目光清冷:“此事我无听说过。”
他都想得通的事,成帝会想不通?
若要说宋元业多疑,成帝便是更上一层楼,怎么可能让此事成得了。
只是,这么愚蠢的事,不知是叶皇后自己做主的,还是叶家人真的乱起来,失了分寸。
宋元清在这泥潭里摸爬打滚多年,自也忍不住往深了想。
可想得多了,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
他迟早都是要成婚的,可王妃的人选也未必是他说了算。
有权有势,真的好啊……
……
一锤下去,铜锣声贯穿耳蜗,一个男子哭是哭,泪是泪的控诉道:“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东风楼吃人不吐骨头,猪发瘟,给人吃,死了人,就关门……”
哭唱的中年男子声音响亮,其中还夹杂着妇人小孩的凄惨哭声。
林月初站在四楼,透过窗隙瞧得一眼,对这一家老小的卖力演出给了敬业的评价。
毕竟哭了几天,连声音都沙哑了。
她转头看向金元满:“金老板,我去了啊。”
金元满拧着眉头,神色却有点儿犹豫,过得半响复又问她:“这样,真的能行?”
林月初咧嘴一笑,抄起早先准备好的擀面棍便冲下了楼。
关闭多日的东风楼,在哭声以及控诉中开了门。
两副棺材的苦主闻声,哭声一顿,纷纷转头看过去,见是个黄毛丫头,又大哭大闹起来。
“你们东风楼的东家在哪,让他出来,东风楼用发猪瘟的猪害死我弟弟,我要跟他拼了。”
“黑东家,狗东西,快出来,自己当个缩头乌龟,使个小丫头出来算什么本事。”
林月初今儿穿了一身蓝底白花的棉衣裤,长发依旧编成辫子搭在肩头,神色平和,瞧着便是个人畜无害,好欺负的小丫头。
她把擀面棍别到后腰,迈步下了台阶,走到其中一副棺材前。
“我就是东风楼的二东家,你们口中发了猪瘟的猪,是我养的。”
“是你!”提着铜锣的男子箭步上前,拳头捏得咯咯响,要不是看林月初是个姑娘,早一拳打下去了。
这男子没动手,跪在棺材前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却是爬了起来,冲到跟前就要打人。
林月初学过几年散打,反应能力也强,忙后退一步,反手一拧,就将那小男孩扣住。
讥笑道:“你们这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杀人灭口?”
小男孩在林月初手里扭得跟麻花似的,口吐恶言道:“放开我,你这杀人凶手,我爹死了,我要杀了你……”
几个妇道人家越发哭的大声,男人们却冷静不少。
顿时有人将小男孩拉扯到后头,捂着他的嘴不准他再说。
铜锣男子冷哼一声:“你们东风楼用猪瘟病猪,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自然是要给的。”林月初见这些人态度明显缓和,话头又是一转:“但我们东风楼真没猪瘟病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