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时候，安景帝顶着火呢，哪里会因为顾长德的一句打岔就没事了。
他瞥了顾长德一眼，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声音震天，怒气冲冲的声音中气十足，“臭小子，他是想气死朕吗！你看看他后院那像话吗？朕没训斥他，他倒是先威胁起朕来了！谁给他的胆子！这种臭小子要是自小长在朕跟前的，朕非让人打死他不可！”
安景帝气得简直口不择言了，拍了一掌还不算，气得起来来回走动，明显一身的火气没出发。
顾长德闭嘴安静地躬身杵在一旁，他印象里，安景帝可真没有这般被气得跳脚的时候。
从前被秦家气极了，他也只是冷冷压着，毕竟那时候安景帝知道，秦家就是为了恶心他的，他若是生气了，把自己气出个什么好歹了，更就如了秦家的愿了，所以那时候，安景帝反倒是脾气很平和，任何事情，都不会生大气，稳得住。
可自从清王出现……安景帝几乎没有一天不被清王气得跳脚，原先那半截入黄土的苍苍老人，可真是被清王气得，越来越中气十足，精神矍铄了……
顾长德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看着安景帝这样精气十足，来回走动，暴怒跳脚的模样，再想想从前那垂垂老矣的老头，一时竟觉得清王经常气气安景帝，兴许是好事？
安景帝着实气得不行，在殿里来回地走着，要不是这边小太监没来得及奉上茶，估计这会儿已经是满地的茶盏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茶盏，连点心盘都没有，安景帝没处发泄，只能跟个撞了墙的苍蝇似的，来回走着。
安景帝恼火地骂了一通，却听不到以往会应和两句劝他消气的那老太监的声音，皱着眉看向了顾长德，发现这老东西居然在走神儿？
“顾长德！”老皇帝怒气盎然地叫了一声。
顾长德立马浑身一个激灵回了神儿，看向安景帝，忙躬身道，“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安景帝看着顾长德，越发地气不打一处来。
顾长德心里苦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安景帝，让安景帝去教训一下清王？这俩人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一点的关系，顾长德可不敢怂恿安景帝去折腾，不然回头出了问题，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故而，顾长德对上安景帝那喷火的视线，也只能讪笑着说道，“这……清王还年轻呢，何况他正是宠着他那小王妃的时候，陛下这时候往他后院里塞人……”
“朕还不是为了他好？”安景帝陡然拔高了声音，火气非但没降，反倒越发旺了。
顾长德弓起了身缩成了一直肥虾米，可一句话不敢多劝了。
就在这时，方建常回来了。
听到方建常求见的声音，怒到极点的安景帝愣了一下，才叫了人进来。
被这一打断，安景帝那满腹的火气也没有刚刚那随时要爆发一样的可怕了。
安景帝黑着脸看了一眼回来的方建常，松眉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清王那边看着？”
方建常苦笑了一下，跪地躬身将清王发现他的事，以及清王让他帮忙转达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安景帝。
顾长德也低着头，悄悄跪下了，就等着安景帝发火。
不过瞪了好一会儿，头顶都静悄悄的，顾长德抬头跟方建常对视了一眼，也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得到了暗示。
他抬头朝安景帝看了过去，只见刚刚还盛怒的皇帝，这会儿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坐到了椅子上，目光苍茫地看着窗外那遥遥飘来的点点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张苍老的面容，在桌上红烛的映衬下显得神色复杂莫测。
顾长德有些愣了，在细细想了想清王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就这么一句话，竟然安景帝就这样没了火气——安景帝对清王是有愧的。
一扔清州那么多年，从前从来不记得上心，现在清王长大了，早就不是他说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顾长德悄悄暗示了方建常，俩人悄无声息的地爬了起来，顾长德帮安景帝倒了一杯茶，方建常则又如影子一般，隐匿到了角落之中，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剑上。
许久，仿佛已经坐麻了的安景帝，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顾长德，伺候朕更衣吧。”
“是。”顾长德躬身应了一声，却没有交小太监进来，而是亲自帮安景帝换了衣裳。
安景帝看着忙前忙后的顾长德，苍眉轻皱，“你有何话想与朕说？”
顾长德对上安景帝看破一切的目光，也不窘迫，只嘿嘿一笑，说道，“陛下，老奴倒觉得，清王肯明着跟您说，未必是件坏事。若是往日，清王兴许直接命人暗中动手，如今提前知会您，虽然说话冲了些，不过老奴觉得，多半是让那六皇子妃给气得，若没有近日这一出，他未必不会跟您好好说。”
安景帝想了想清王那个性子，翘了翘胡子，不得不说这时候他心里不上火了，再听顾长德这话，便觉得畅快多了。
他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朕是短了他女人还是短了他吃喝了，偏要抱着他那小王妃过活，旁人好一概不沾了。”
顾长德这次没接话，跟着笑了两声，低头帮安景帝系腰带了。
霍氏帝王家偏出情种，这事从不是什么秘密。
顾长德拿不住安景帝对此事的意思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但不代表安景帝想不到。
他又冷哼了一声，不过余音里，多带上了些颇为头疼的无奈，“罢了罢了，先由着他吧。”
安景帝自己的子孙不多，他也不好要求儿子的子女绕膝繁盛，但也不能太少。
不过安景帝想到清王的那个小王妃，一过门就生了俩，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便暂时歇了要给他塞人的念头。
很快，安景帝换好了衣裳，再回到宴会上的时候，那些十分有眼力见的大臣们，都一致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