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笑眯眯道,“她被赶出去了,当然觉得脸皮子挂不住,想要回去,可咱们万强公公哪里是能轻易让她走了的?也怪她临走还嘴贱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这不,还没走出去,就被强哥给硬是押了回来。”
“贤妃遣她来接主子,我们王妃娘娘还没回去,她怎么能先走了呢?自然是得候着了。不过这屋子可是进不去了,原先请她进去,好茶好脾气地招待着,她偏不领情,如今自然只有那天寒地冻的院子留给她了。”
“这不,才不到半个时辰,就晕了,那分明是装的晕,刚出咱们雁翎苑的门就嚎嚎上了,分明是想直接把王妃娘娘的名声给搞臭了。”
“这下可把咱们强哥给惹急了,直接堵了她的嘴给扔回了贤妃门口,这行宫后宅里都是咱们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不容易?这会儿看那贤妃还有没有脸出门!”
在后宫,有人脉才是立身之本,没有人脉根基不稳,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
今儿清梨起得早,早膳也用的早,这会儿才刚刚辰时,不过安景帝的后宫里大多妃嫔都不年轻了,觉少醒得早,贤妃的笑话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秦贵妃听着婳儿绘声绘色的描述,也笑道,“本宫还记得小强子在本宫这儿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做事有些偏执,不过却最是个仗义护短的,这一转眼,也成了能护着主子的大太监了。”
秦贵妃感叹着岁月不饶人,清梨全听乐子去了,被带出去遛园子的俩小家伙也被乳母抱了过来。
跟着乳母们一并进来的还有秦贵妃身边的一位二等宫女。
“娘娘,秦淑媛求见。”
秦贵妃挑了挑眉,“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清梨抱着爬过来的小丫头,安静地坐在一边。
这位秦淑媛是秦贵妃的族妹,秦家在秦贵妃这一代的女孩极少,除了秦家嫡支除了秦贵妃和安徐兰的生母这姐妹俩外,也是连个庶女都没有。
三十年前,秦贵妃入宫七年,站稳了脚跟垒起了人脉,开始想要脱离秦家的掌控。秦家为了警告秦贵妃,又或是想换一个听话的棋子,送了秦淑媛这个秦家旁支的嫡女进宫。
自秦淑媛入宫起,便与秦贵妃不对付,当时甚至秦家一度动手打压秦贵妃,全力支持秦淑媛,只可惜当时的秦贵妃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只能任凭秦家摆布的闺阁女,秦淑媛也是空有野心性子张扬,既没本事争得安景帝的宠爱,也不没秦贵妃的手段。
最终,也还是被秦家放弃,而被遗忘在了后宫之中。
被秦家放弃之后,她便投靠了淑妃,成了淑妃手里对付秦贵妃的一把刀。
一晃三十年过去,秦淑媛也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
当年那个娇美动人的女子,早在这后宫的磨搓之中没了那粉嫩娇颜,只剩下一张细纹纵横的泛黄枯脸。
清梨见到走进来的人时,忍不住惊讶地看了看她。
这两三年没见,清梨觉得这位秦淑媛好像老了十几岁似的,干枯黄瘦的面容,几乎瘦脱了形,不仔细看甚至都认不出这是往日那掐尖张扬的秦淑媛。
清梨再去看秦贵妃,见她也是略略惊讶,这才细想明白,看来是秦家倒了的这几日,秦淑媛才成了这样一番模样。
想想秦淑媛的日子确实难过,秦贵妃失踪。对于她是被安景帝私下处置了的谣言满天飞,几乎所有人都当了真。秦淑媛作为后宫仅剩的一位秦家人,自然被宫里的人当成了活靶子,更是时时刻刻都害怕安景帝下一个处置的人就是她了。
这会儿秦淑媛见了秦贵妃,也没了过去那几十年的嫉恨尖锐,眼泪汩汩而落,一下就跪了下去,“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秦贵妃看着瘦的已经几乎脱相的秦淑媛,也叹了一口气。
自秦家倒了,儿子把她接去别苑之后,秦贵妃就好似跳出了从前五十多年一直困着她的笼子,再看许多事,从前抓心挠肺地在意,如今已经觉得淡然了许多。
她现在看着秦淑媛,却没了那恶心厌恶,只觉得也是个可悲的人。
秦贵妃心平气和地摆摆手,“起来吧,坐吧,这个时辰,来找本宫何事?”
昨日秦贵妃回来的消息已经在行宫里传遍了,淑妃、柳妃回去之后相继称病,还有安景帝留宿娴枫馆的消息,今日肯定各宫嫔妃都会打着来请安的名义,前来探听消息。
自出行以来,众人疲惫,先前废后已将请安的时辰调至辰时三刻,大家为了“同心协力”,都会“不约而同”地按照原来的时间前来。
可这会儿还不到辰时秦淑媛就来了,自然不会是过来“请安”的。
秦淑媛在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了身,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秦贵妃下手的座位上,捏了帕子擦干了眼泪。
她抬起头看到了秦贵妃对面,抱着孩子坐着的清梨,勉强扯出了一丝略略尴尬的笑容,“这位便是清王妃吧,臣妾眼拙,刚刚竟没瞧见,王妃安好。”
说着,秦淑媛有复起了身,给了清梨一个点头半礼。
清梨连忙软笑了颔首回应,又抱正了怀里玩着小布老虎的小丫头,“丫头也见过淑媛娘娘。”
清梨拿了小丫头的俩小手在宫中举了举,做了一个四不像的揖,笑着对秦淑媛道,“孩子还小不会叫人,淑媛娘娘莫怪。”
“自然不会。”秦淑媛坐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清梨一眼,自然也是眼中惊讶的。
但是她的心思明显不在清梨和孩子身上,客客气气地跟清梨说完之后,就又看向了秦贵妃。
秦贵妃蹙着秀眉,凤眸淡淡扫过坐在下首的女人,不过隔了十几日的功夫,原先那个骄矜自傲的半老徐娘,竟成了这般垂垂佝偻的老妪,甚至连一跪一起都做得尤为艰难。
“妹妹这时候过来,可有何事?”秦贵妃又问了一遍,对着这样的秦淑媛,她也收了往日对她时的凌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