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六皇子不得不承认,魏清墨虽然这性子孤僻,不会处世,但本事倒是实打实的,这些日子他听到的都是这位将军手段如何狠辣利落,将各处整治的服服帖帖,短短半月,各方军势都已收拢至父皇手中,差使可谓办的漂亮。
至于大错,更是完全没听到风声。
那就太奇怪了……六皇子知晓安景帝脾气,更知道魏清墨的傲骨,若不是大错,魏清墨不可能老老实实低头,更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当着这么多下人面自行罚跪殿前院中,且顾长德的反应也很微妙。
六皇子心底心思滚了一圈,才故作打趣地开了口,“徐将军这是做什么?你这功臣候传还要这般,本殿都觉得站不住了。”
魏清墨并不将六皇子放在眼里,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冷脸不动。
六皇子连着两次被魏清墨下了面子,也带了火气。
倒是此时,顾长德又出来了,躬身对六皇子道,“六殿下,陛下召您进去呢。”
六皇子不悦地看了一眼魏清墨,转头看向顾长德时又是一派温和,淡笑道,“好,有劳顾公公通传了。”
“不敢不敢,”顾长德笑眯眯地解释,“也是瞧了,老奴刚回到陛下身边,还未等老奴禀告,陛下便命奴才传召六殿下。”
“原来如此。”六皇子颔首,随着顾长德进了门。
安景帝并不在正殿,而是在偏殿暖阁里,正盘坐在炕上,而魏长风正坐在下首,见六皇子来了,忙起身见礼。
六皇子点头回礼,又给安景帝请了安。
安景帝抬了抬手,“嗯,都坐吧。”
既是在暖阁里召见,便没有在正殿里那般严肃,倒是有亲近之意。
魏长风和六皇子两人各自落了座,顾长德也上前,将刚刚没来得及禀给安景帝的话禀了他,“陛下,徐将军正在殿外跪候呢。”
安景帝拿着奏折的手一顿,瞥了一眼缩着脖子躬身回禀的顾长德,余光又扫了魏长风,撂了手里奏折冷笑一声,“他倒是知道自个儿有错,让他跪着!甭指望朕能心软。”
六皇子感受到安景帝的怒火,眼皮一跳,心里一紧,忙起了身低声道,“父皇息怒。”
此时他心中大骇,安景帝可极少有这样明着动怒的时候,即使从前对上秦家,也一向是怒意看不出分毫,如今安景帝这般明火,令六皇子一时拿不住分寸,不禁在心中猜测到底魏清墨犯了何事,竟引得安景帝如此。
魏长风也变了脸色,哪里还坐得住?
这些日子他在忙,也分神让人盯着魏清墨这边的动静,今日更是掐着时间入宫面圣。
魏长风也立马起身,“皇上……”
还没等他说完,安景帝蚕眉一竖,摆手打断,“今儿谁求情都没用,别以为朕不知你今日求见是为了什么,你是不忙了?这种小事犯不着昌邻来朕这请示,该作甚作甚去。”
安景帝直接逐客,吩咐顾长德,“顾长德,送魏卿出去。”
“皇上!”魏长风还想再说什么。
顾长德忙给魏长风使眼色,甚至压低了声音对他道,“魏大人先回吧,陛下也是看着徐将军长大的。”
魏长风哪里不知道安景帝的脾气,顶多气急了赏顿板子,不会要了魏清墨的命,但是魏长风心里有愧,他作为父亲的,不为儿子做点什么总是坐立不安的。
安景帝明显不想再听,魏长风这里也难得忤逆了安景帝的意思,顾长德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边低声劝着,一边硬生生把魏长风往外请,一时间殿里氛围十分诡异僵硬。
六皇子这个毫不知内情的人看着这一幕幕,越发心中疑惑。
正混乱时,顾长德的干儿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顾长德眼皮一跳,还没等骂他,就听他道,“皇上,清王殿下来了,正在殿外……”
这回可轮到安景帝眼皮一跳了。
他可是知道,魏清墨是清王的师弟,当年魏清墨也是为了让清王在清州无后顾之忧,才小小年纪独闯京城的。
而且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安景帝也十分知晓清王的脾气——护短,十分地护短。
他师弟只能他欺负,安景帝这个他看着不顺眼的人还想拿捏他师弟?难怪清王立马就杀过来了,真的是“杀”过来的,一身杀气的——
安景帝看着那小太监欲言又止的模样,顿觉不妙,轻咳一声,也没了刚刚要处置魏清墨时的气势,尽量端着龙威,沉声问道,“怎么了?”
那小太监汗流浃背,“噗通”一下跪地瑟瑟话颤颤,“清、清王殿下神、神色不、不大好……”
把人吓成这样,那神色可不是“不大好”吧?
安景帝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他可时见识过清王压着怒意时的凌人气势,小小年纪的,那身上的火气,他看了都有点发怵。
魏长风这边也正跟顾长德僵持着,听到了清王来了,竟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也是难得有一回,魏长风跟安景帝不是一条心了。
倒是一旁的六皇子,听到了“清王”这两个字,眉蹙一瞬,眼里闪过复杂,随后又浮上一抹轻蔑。
清王?那个传说中的七弟?可真没规矩,还当这是他们清州呢?在父皇面前也不知收敛,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六皇子只当清王如今倚仗的不过是他救驾有功,才如此猖狂。
这也是六皇子面对清王心情复杂的原因。
此次勤王救驾清王功大居首,令他们这些早就将这七弟遗忘的哥哥们不得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七皇弟。
原本骤然听闻太子自寻死路,弑父杀君,众位这些年被太子和秦王压制的皇子们皆暗中兴奋,这些年来,安景帝捧着五皇子秦王他们大多看出了些端倪,如今秦家倒了,五皇子已不足为惧。
但是太子既嫡且长,也得安景帝看着,就像压在他们兄弟身上的一座大山。
眼瞧着他们其余诸位皇子已无机会,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自己作死,那储君之位,便只可能落在他和四皇子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