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帝还真没怎么抱过小孩。
皇宫里的孩子大多从生下来就扔给乳母养,安景帝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怎么抱过,多半只是让乳母抱近看一看。
而随着安景帝年纪越发大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每家孙子孙女那么多,加之这些年他与秦家之间愈发的剑拔弩张,他就更没有心思去抱小孩子了。
何况,安景帝在思谋斗略了一辈子,他每次抱孩子,都是带着目的性的。
像今日这样,毫无目的,就只是想抱抱逗弄的,兴许是这辈子第一次?
安景帝抱着怀里温温软软的小肉球,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奶香,竟让人莫名觉得十分安宁。
但,小丫头跟她爹一样不给安景帝面子,黑葡萄似的明亮清澈眸子眨巴着看着安景帝,然后骨碌碌一转,瞅见了自家香香娘亲,立马“啊啊”地往她那里拱,伸手要抱。
清梨看着小丫头娇娇气气的小模样,没有抱她,反倒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先生不是外人哦,这就是你以后的先生了,丫头乖乖让先生抱抱好不好?”
安景帝抱着鼓着小脸哼哼唧唧的小妞妞,心里竟觉得异常柔软,从未有过的轻松似的。
他僵硬地点了点怀里的小粉团,闹了人家小丫头又仰头看他,才笑眯眯地看着她问清梨,“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虽然俩小家伙的名字和封号都是安景帝下旨赐封的,但其实安景帝只是为了给一个明面上的恩典,至于他们的名字、封号,其实都是礼部拟定好的,安景帝看了一眼,同意之后,让人拟的旨。
而他不过是下了个让他们这样做的命令,而后点头让他们将圣旨下发中书门下罢了,所以安景帝的印象极其模糊,甚至不记得这俩小家伙多大,给他们取的名字是什么。
清梨总觉得安景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又没想出什么了,便没在多想,抱过了何奶娘怀里的小宝宝,颠了颠他道,“二月头生的,差一天十一个月了,这是哥哥,皇上给赐了名霍佑暄,先生怀里抱着的是妹妹,叫霍纯娆,先生也可称呼她的封号慧骄。”
清梨这么一说,安景帝倒是想起来,这俩小家伙可是二月二生的呢,当时他听了,还拧了拧眉。
不过如今,安景帝再想起俩小家伙的生日,倒是没有再有诸多想法了,只颠了怀里娇娇粉嫩的小丫头,越看越觉得软糯可爱,招人亲得紧。
“佑暄、纯娆。好名字啊。”安景帝厚着脸皮一通夸。
清梨当然不知道安景帝这是变着法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她问道,“先生这是从何处过来?别苑可住得惯?”
“住得惯住得惯。”安景帝笑眯眯地说。
正说着,安徐兰见清梨去了好久未归,也扶着肚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远远地看着安景帝就觉得十分地眼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她在哪里见过。
安徐兰虽然时常进宫,但安景帝实在很少会去秦贵妃的华清宫,所以安徐兰一次都没碰到过安景帝,只远远见过几回。
如今安景帝换了寻常的衣袍,也没有往日的龙威深重,抱着小丫头笑眯眯的,安徐兰哪里能认得出他来?
不过,她认不出,有人认得出。
“冬雪未化,也不怕摔着?”
安徐兰还没走出两步,清王淡淡不悦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安徐兰听了,脚下的步子立时一顿,扶着肚子转头,就见清王一身玄衣冷肃,俊脸冷得与这寒冬腊月倒是相得益彰。
“清王殿下。”安徐兰略略福身见礼。
清王抬了抬手,让央荷把人扶起来,看了她蹙眉道,“阿梨年纪小爱闹腾,你这大着肚子呢,少受她撺掇。”
安徐兰听着清王这冷面兄长般严肃的口吻,倒是不得不承认,清王虽实在不适合做夫君,但是却是很合适做兄长。
她自知连累了某小妞,忙解释了一句,“殿下别错怪了梨梨,是我想来园子里走走的。”
清王眉蹙的越发深了,直接开口赶人回去,“阿章已回,你也别在这雪地里折腾了,这么大月份了,万一摔着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着看向了央荷,“扶着你家主子上软轿。”
多了的话他就不说了,回去自有魏清墨训她。
安徐兰明显想到了,懊恼地皱了皱眉,也顾不得许多,与清王道了谢之后,赶紧让央荷扶着,上了一旁等候多时的软轿。
可见,听到了魏清墨回了她不在,被追问了去了何处,肯定会被说一顿的。
很快就没了安徐兰主仆俩的身影,远远的却是传来了央荷无奈的嗔言。
“主子原本就不该往那梅林里去,日头好又如何?日头好雪化,那里地上又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头但凡磕了碰了,咱们公子必得发火降板子的。”
“……”
“无事又如何?这回可是被抓了包了,公子发火是必定的,主子您自个儿挨训,那好歹是在贵妃榻上,奴婢们不到院子里去都是公子开恩了。”
“……”
声音渐渐远了,而此时,清王也走到了清梨和安景帝这边。
小孩子的鼻子最是敏感了,原本还算老实勉强窝在安景帝怀里的小丫头,似乎知道是爹爹来了,顿时欢实地拍着小巴掌笑了起来,在安景帝怀里扭来扭曲,朝着清王过来的方向“啊啊”直叫。
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嫌弃吓了安景帝一跳,手忙脚乱地赶紧抱好了软得好似没骨头的小家伙,一阵后怕,都来不及反应是发生了何事。
下一刻,安景帝怀里已经插进来了一双微凉的大手,不由分的就把他怀里的小粉团子给抱走了。
一瞬间的骤然失力,让安景帝心里猛地一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让孩子掉下去了,脸色都变了,目光猛地盯紧了怀里的小粉团子,却正好对上了小丫头亮晶晶的水眸和小脸蛋上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