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未等他细想,外面的厮杀声就传来了,愈来愈近,可见刚刚经过一战的禁军已经挡不住第二波来势汹汹的叛军了。
安景帝听到了这个声音,原本松了下去的弦顿时绷了起来,脸色微变地看了过去,蚕眉紧皱,“周武!怎么回事!”
没有人答话,但是随着安景帝这话,站在不远处的太子私兵却动了,朝这边走了过来,然后扔了一个东西到众人的面前。
天色昏暗,又飘着雪,实在看不清是什么。
一个御前的小太监立马提着灯笼,一溜烟小跑地过去,可他刚拿灯笼的光亮朝那东西一照,立刻发出一声鬼哭狼嚎,吓得登时扔了灯笼,连滚带爬地朝后直挪。
但是,仍是晚了,扔来那东西的太子亲兵神色冰冷地看了小太监一眼,拔剑而出,顿时那小太监的脑袋便落地滚了两滚,与周武的脑袋撞在了一起,停住了。
灯笼掉落,安景帝借着灯笼微光,也看清了刚刚太子的亲兵扔过来的东西竟然是周武的脑袋?
安景帝威厉的目光扫向太子,“韬儿,你这是何意!”
安景帝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太子作为他实际上的皇长子,又是中宫嫡出,既嫡又长,他自是对他一直寄予厚望,一直悉心教养栽培。
太子听着安景帝的话,如往常一般温和一笑,只是今日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扭曲的狰狞,“父皇是老糊涂了吗?到现在还不明白?”
安景帝的脸色迅速青紫黑沉了下去,滚怒涛涛,龙威深重,沉沉地看着太子,“太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朕可是你的父皇!”
安景帝越说越激动,刚刚秦家叛军攻进来他自知必死时都没有这般激动。
顾长德赶紧过来扶住了安景帝摇摇欲坠的身子,身后的魏长风也脸色大变,看着太子,“太子为何如此!陛下的江山迟早是要交到太子爷的手上的!”
秦王更是怒不可遏,“霍祁韬!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父皇自幼待你不薄,你竟能作出这等弑父杀君的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撕破了脸,也懒得装得平日温和,带着他的私兵步步紧逼,“是啊,孤是太子,哪个太子不想当皇上?父皇,儿子也想跟你父慈子孝啊,可您不止儿臣一个儿子啊!除了儿臣,还有老四、老五、老六!他们可都是被您亲手扶持起来的!儿臣这个太子,做得怎么能安心?”
“父皇,您老了,儿臣也不想每日都瞻前顾后,生怕出半点错就惹了您不快,儿臣想好好做回主了!”
安景帝被太子气得浑身打着哆嗦,气都喘不上来了,“你个孽障!朕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不悌、大逆不道的孽障!”
太子冷笑,“儿臣?这关儿臣什么事?明明是秦家逆党,胆大包天,弑君篡位,才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太子拔了剑,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阴鸷,原本温润俊朗的脸庞此刻也狰狞丑陋,看向安景帝的双目闪烁着猩红凶光,“父皇安心去吧,您放心,您去了之后,儿臣定好好给您‘报仇雪恨’,将您的丰功伟绩写入史册,年年凭吊。”做足父子情深的戏码。
“哦对了,还有父皇最喜欢的这些忠臣奴才,儿臣,哦不,是‘秦家’,也会一并给您送下去,好让您黄泉路上不孤单。”
太子眼中闪烁着兴奋。
如何能不兴奋?过了今天,他就是这天下之主了,而他的父皇,则是“被秦佞谋杀”,与他半分干系都没有。
这一天他等太久了!他真的等了许久许久,从开始与秦家“合作”开始。
安景帝看着他,心存了一丝侥幸地问他,“今日秦家突然出兵造反,可与你有关?”
太子笑,抬起手令身后亲兵准备动手,“当然是儿臣将父皇您的计策告诉秦家的。父皇,您可真是寻了个极好的时间告诉儿臣,正好让秦家可以孤注一掷,儿臣才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啊!”
“若您说早了,秦家未必会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若是晚了,秦家也来不及打您个措手不及了。如今这不早不晚可不是极好?”
太子在一听到安景帝对他说的谋划之后,当即便发觉这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可以借秦家的手让安景帝驭龙宾天,而安景帝的安排下,秦家必亡,他只需要顺着安景帝的部署,便可以坐享其成。
登基灭秦,平先帝遗志,这正好可用来在朝中立威,简直是一举多得,天赐良机!
所以他毫不犹豫,转头就将安景帝的诸多安排全部告诉了秦家。
当然,太子自秦王死后,就与秦家勾搭上了,所以他传去的话,秦家信了,而后面的事情也如同太子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安景帝崩世了。
太子得意大笑,“哈哈哈,父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感觉,如何?终于有一日,不再是儿臣为父皇朝局中的棋子,而是父皇被儿臣玩弄于股掌之中了,父皇可欣慰否?”
安景帝被太子气得几近晕厥,指着太子,喘着粗气,半晌都骂不出来。
而太子也不愿再耽搁下去,抬起的手倏忽落下,身后的亲兵顿时口中喊“杀”,举刀提剑朝安景帝他们杀过来,顿时就与安景帝的密卫厮杀了起来。
安景帝的密卫个个百里挑一,武功高强,包括往京城传完信儿的方建常也不知何时赶了回来,加入了缠斗。
只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安景帝的密卫大半散出去查抄秦佞据点了,剩下的这些人才十几个,纵使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可太子亲兵百余人,身后奉顺大军也打得禁军节节败退,厮杀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密卫这边迎击也愈发吃力,方建常挡在安景帝身前,一时不察,身旁利刃倏忽直朝安景帝咽喉刺去。
安景帝眼睁睁地看着利刃破空,朝着自己而来,越来越近……
“咣当——!”
一息之瞬,利刃劈折,落地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