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瞥了一眼安景帝,薄唇勾了漫不经心,嗤笑冰冷,仿佛只是谈笑间一桩小事,“举手之劳。”
秦文山听着清王近乎嘲讽的话,只觉压抑了数十年的对权势的渴望,全数化作怒火,嘶吼一声,朝清王扑了过去。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身后的周武摁回了地上,狼狈极了。
秦文山的脸被狠狠摁在地上,可五官依旧在使着劲儿,想要挣脱,想要上去活撕了清王。
在秦文山的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清王眼中的讥讽,看到他深眸中翻滚着的憎恶,还有一丝隐隐的……倔强?
兴许不是倔强,兴许是偏执?带着少年的年轻气盛,带着少年心中积年累月压抑着的不忿怨怼。
电光火石之间,秦文山忽的猜到了。
他停止了挣扎,震惊地看着清王,看着他被面具挡了大半的面容。
震惊过后,秦文山忽的笑了起来,大声笑,笑得疯魔,笑得讽刺。
周武感受不到底下人的挣扎,却又忽然听到了这大笑声,眉头一蹙,心道这逆贼莫不是失心疯了?
他抬头看向了安景帝请示。
安景帝摆了摆手,周武立马颔首拽起了被他摁在地上的秦文山,让他自己跪好,而后他也又退到了一边。
秦文山疯狂大笑着,看着安景帝,又看着清王。
清王蹙了眉,已不似刚刚的那一派漫不经心地看戏,周身裹着凌冽气势,如寒月之下闪烁着锋芒冷光的利刃,凌厉危险。
秦文山见此,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笑得更厉害了。
安景帝蹙眉看着秦文山一直笑,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依旧只是笑,便也以为他是受不了刺激,失心疯了,摆摆手让周武把人拖下去。
但是当周武动手时,秦文山忽然讥讽地朝安景帝大喊,“霍渊行!你知道他是谁吗?”
“哈哈哈霍渊行,我猜你不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你才是最大的糊涂蛋!”
“我不过是败了罢了,起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你!哈哈哈而你!你就是个糊涂蛋,你赢了你输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哈哈哈……”
霍渊行是安景帝的名字。
安景帝看着突然发起疯来的秦文山,脸色变了变。
他最在意的绝不是将死之人的几句怒骂,他在意的事秦文山话里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秦文山这副表情这些别有深意的话,绝对意味着是不简单。
安景帝猛地起身,抬手制止了周武拖他出去的动作,走到他跟前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秦文山笑得癫狂,他看着安景帝满眼讽刺,笑声刺耳阴鸷,“哈哈哈,霍渊行,我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了!”
安景帝眯了眯眼,看向周武,“用刑!”
“刺啦——”
“呃——!”
安景帝话音刚落,龙袍上便被溅了一身鲜血。
而秦文山的胸口,也被一长剑贯穿,心脉俱断,断无生机。
秦文山用尽了全身仅留的力气,强硬地转了脑袋,看向一剑夺他命的清王,咧嘴阴鸷低笑,睚眦欲裂,“我、我真……真后悔,没、没在你、刚刚……出生的……时、时候……掐、死、你——!”
清王淡漠地看着秦文山,冷冷道,“母亲之仇,今日算报了,你与我那一丝血脉之情,今日也算还了。”
说完,清王拔剑,鲜血喷溅,秦文山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却如破布一般,摔在地上,已是死不瞑目。
清王冷眼看着,收剑。
秦家对秦贵妃的利用迫害,这一剑夺了他的命,算报了仇。清王也顾着那点可笑的血脉亲情,一剑夺命,让秦文山免受酷刑。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周武、方建常这两个有武功在身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阻止,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放肆!”
“大胆!”
两人同时厉叱出声,方建常立马一步上前将安景帝护到了身后,而周武则是利剑出鞘,抵到了清王的脖子上。
清王立剑起,剑鞘未出,周身气势凌厉一震,鞘出一挡,直将周武的剑震开, “咣当”落地。
周武被清王的气场震慑一惊,等他晃过神儿来,手中剑已落地。
见识了清王的功夫,周武浑身紧绷,满眼戒备地看着清王。
这般锋芒毕露的清王是极少见的,或许是被秦文山轻易认出,而安景帝依旧毫无知觉,心中别扭,又或许,是连着忙了几日累了,又鬼使神差地竟将自己牵扯进来了,心里烦躁。
总之,这般气势大盛的清王,除却战场上时,是很少见的。
周武是世家子弟,去边疆历练几年也没赶上什么大战,回京后入禁军,更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两军三十万敌对厮杀的疆场。
此时被清王这百万雄师的沙场磨砺出来的气势,一时竟浑身都不自在。
明明这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年郎。
清王淡淡睥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冷声道,“秦家罪证皆已收集,过两日便奉上,此人留着无用了。”
秦文山有个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会记录地清清楚楚,放在密室之中,以便日后翻阅。
尤其秦文山这些年年纪大了,记性并不是很好,记录地便越发事无巨细了。
清王放在秦府的探子意外中发现了这个事情,倒是方便了清王。
不过其实清王关注的只有前朝那件事关护国公府颜家的案子,至于近些年秦家做的事情,就算秦文山死了,还有他的儿子。
这一次,清王出了门,看到了秦王。
此时,秦王也没有什么借口能让清王了。
安景帝已经没有危险了。
秦王的手朝清王抬了抬,他叫了清王一声,但这一次清王理都没理他,他也想不出能开口说什么,只能无力地放下了手。
殿内,周武看着走出去的清王,心中震彻还在,久久不能回神儿。
方建常刚刚与清王过招时便知此子厉害,此刻除了被他身上气势一慑,倒是能回了神儿。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秦文山,转向安景帝,“陛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