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王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就在接到了那个消息,明明一瞬便反应过来装作不知是最有利的,可他还是来了。
就算要来,就算行宫难进,但也不一定非得他来,以温康的身手也能进来,顾笙辞也可,甚至魏清墨都可以打着得了消息的幌子来,但是偏偏是他来了。
直到现在,他明知道他不该把自己放到明面上,更不该跟安景帝接触过多,牵扯过多,但是他还是停住了步子。
清王皱着眉,心里兀地升起一股烦躁,转头漠然,“何事。”
安景帝压下心底最初的慌乱,迅速思考了目前的局势,转瞬已然镇静下来,看着面前对他淡淡排斥的年轻人,并不发火,宽容一笑,“谨行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并商量?朕犹记得当日岭城一战,谨行奇策鬼兵,令人叹服。”
清王薄唇勾起了一波嘲讽,冷冷道,“不必,之前谨行帮助陛下,不过是以敌之敌为友,既然如今秦家覆灭将至,谨行与陛下再无瓜葛,亦不想再掺和笔下的事。皇上陛下,有缘再见吧。”
清王抬步出了门,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陛下保重。”
淡淡的,听不清情绪。
“方建常,拦住他。”安景帝亦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加重了语气,威深益重。
于是,清王面前闪出了一个老太监,并不算太老,四十岁上下,清王知道他,安景帝的密卫统领。
但是,安景帝对他来硬的,只会适得其反。
一瞬间,清王锋芒毕露,周身杀伐凌厉。
出手的一瞬,清王收住了。
饶是如此,方建常也是周身一震,他着实没想到清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夫,眨眼两三招的功夫已让他深觉吃力,分明是不相伯仲,甚至此子身手隐隐在他之上,又兼职年轻力健,只怕凭他真的未必留得住他。
但是清王停住了。
目光所向,皆因他的视线触及了庭院中人——魏清墨。
厮杀声隐隐传来,外头已经乱起来了,秦家叛军已与守卫行宫的禁军正面冲突了,御前的小太监皆跑出去探查了,也难怪魏清墨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他的旁边,还有一人,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方建常稳住了身形,察觉了清王的目光,立时顺着清王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过只看到了已经身亡的五皇子秦王,而魏清墨,早已提了轻功离去,不知所踪。
他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否则会令安景帝大乱,忧心后方清州,甚至担忧清王会趁机造反,更必会让清王暴露。
原本,他和清王率军隐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他和清王不会妄动暴露。
现在还不到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但是魏清墨过来,却是私心里希望能护住安景帝,救他性命。
毕竟他十六岁之后,一直到如今二十二岁,一直是在安景帝跟前长大的。
除了最开始的两三年,师父安顿好了清州,陪他在京城过了几年,之后他和清王都已能独当一面,师父就去云游了。
那之后,他在京城最亲的人就是安景帝了,毕竟是少年时就在他长大的,也曾受他的教诲,所以魏清墨私心里,希望安景帝平安无事。
魏清墨很清楚,清王若留下,必能保安景帝无恙,他相信清王的本事,更清楚师兄对安景帝的心软,所以他跑了这一趟,顺便把秦王带来了。
(注:秦王是五皇子!之前四百多章的时候有几章曾将秦王写成是四皇子了,十分抱歉,现在统一更正:秦王是皇五子!霍穗暖是四公主。)
方建常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人影闪过,但是还没有等他细思个究竟,他就看到了秦王。
他震惊地看着好端端站在院子里的秦王。
秦王却并没有看方建常,而是几步走到了清王的面前,对上了清王冰冷深邃的墨眸,他心中一凛,不禁苦笑一声在他这位七弟的面前,他还真是一点兄长的架子都不敢摆。
秦王的嘴蠕动了一番,最终还是不敢在安景帝的人面前戳破他的身份,只能声含哀求,“谨行,来都来了。”
此时,安景帝和魏长风已经从偏殿走了出来,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连安景帝都不由得一惊,魏长风也震惊不已,顾长德更是惊得尖细声叫,“五殿下?”
秦王偏头,看到了短短数月不见,面容却苍老了不少的安景帝,顿时眼眶一涩,重重地跪到了安景帝的面前,喉咙哽咽复哽咽,哽咽地吐出了两个字,“父皇……”
安景帝脸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上前,一双被毛笔磨得老茧厚厚的苍老大手,微颤着抚上了秦王的面容,他缓了缓,又重重地拍了拍秦王的肩膀,苍声幽沉,“好,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安景帝对秦王是复杂的,这是秦氏女生的儿子,自他到来,他便并不期待,甚至心底隐隐厌恶。
但是这到底是他的儿子,没道理将亲儿子推到敌人的阵营,所以他有多厌恶秦家,就对这孩子有多好,让他在秦贵妃的教导之下,在秦家的哄骗之中,还是心向着他。
即使他气他伸手魏家——他的亲信宠臣,封了他秦王,又立了老三为储,断了他的太子之路,他也只是认错后悔,却也不曾归于秦家麾下对付他。
所以,当秦王噩耗传来时,安景帝是心痛的,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虽然当初是带着目的,存着用他来恶心秦家的目的,让秦家费尽心思得来的皇子心里却向着他。
当时伤心是真,如今的高兴也是真,如何能不真呢?他亲手养大的儿子活着回来了。
当初,为了让秦王不跟秦家亲,安景帝可是将刚出生不就的秦王就带在了身边,当时他忙着斗秦家,没时间看其他的皇子公主,甚至忽视了中宫所出的三皇子,可唯有这个孩子,他是亲自带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