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穗暖瞅着挡在她跟前的颜离,突然觉得,即使回去被离大爷训都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毕竟离大爷生气是为她好,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她父皇生气,却根本不会顾她。
小姑娘怂乎乎地往男人身后悄悄挪了挪,有他在,她原本紧绷的小身子已然松了下去。
安景帝瞥了一眼霍穗暖的动作,浓胡茂密的薄唇紧抿,君威深重地看着颜离,“舟堂,深夜赶至此处,有何要事?”
颜离,字舟堂。
当初颜离一心只想报灭门之仇,不过后来遇见生母章婆婆之后,他反倒想明白了。
杀人报仇或许简单,可若不为颜家沉冤昭雪,即使他杀光了所有当年参与此事的仇人,颜家仍旧是逆臣贼子,颜家的后人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于世间。
他作为颜家唯一存活下来的后人,必定要回到朝堂,待他朝为颜氏一族沉冤昭雪。
故而他与霍穗暖大婚之后,便一路上京,趁安景帝与秦家势如水火之时入朝立功,得了安景帝重用,与清王和魏清墨里应外合,合力摁住秦家。
为了让秦贵妃安心,他也曾安排霍穗暖偷偷去见了秦贵妃几次,旁的时候,他们都住在京城的宅子里,旁人只知道舟堂大人的娘子身染重病,从未露面过,却不知舟夫人竟是那位逃婚了的当朝四公主。
原本这没什么,安景帝就是知道了,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但是……舟堂扫了一眼这时候知道往他身后躲的小东西,气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拎了她揍一顿。
要不是这小混蛋自作主张,偏要抢了清王手底下送信暗卫的差事,事情何以到了这一步?
无论他怎么圆,都很难让安景帝不起疑了。
颜离在心里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对上安景帝深深的视线,冷脸无澜,淡淡道,“回皇上,微臣听闻内子溜出府北上寻微臣而来,却冲撞了圣驾,故来此替她谢罪。贱内向来脑子不灵光,不过一向心地善良,想必这次定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望皇上开门,莫同一个小傻妞一般见识。”
霍穗暖听着颜离这么光明正大地骂她蠢,小嘴嘟了嘟,却是敢怒不敢言,耸拉着脑袋,闭而不听,权当和尚念经了。
颜离骂完小混蛋出气之后,还是冷着脸,又加了一句,“若皇上实在是要追究,贱内犯错,皆是由于微臣管教疏忽,皇上盛怒,微臣愿一力承担。”
颜离这话,也间接表明了一个意思——这是我媳妇,不是您的四公主,皇上别弄错了。
安景帝看着底下跪着的颜离,浊目轻眯,喜怒不辩,“哦?传言不是说舟爱卿贤妻病重,朕瞧着,倒是好得很。”
颜离波澜不惊,“微臣不敢欺君,内子确实病重,只不过未言明病在何处罢了。微臣妻子病在脑子,身体却是无碍,只是出门恐惹事端,微臣才借病重托口。”
霍穗暖听见颜离又骂她,悲愤地抬起头,极快地瞪了他一眼,小手往膝盖上揉了揉,扁着嘴憋屈极了。
谁让她自个儿惹出蠢事,才让颜离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机会骂她!
安景帝见颜离这是打算糊弄到底的模样,瞥了一眼郁闷地揪着衣角的小姑娘,蚕眉微蹙。
颜离骂的几乎可以说是光明正大了,但是安景帝作为霍穗暖的亲父,颜离的话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只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两人,加重了语气,“你呢,可有何要说的?”
这话是对着霍穗暖说的。
霍穗暖愣了一下,便被颜离凶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是对她说的,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安景帝。
对霍穗暖,安景帝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也依旧是,威严漠然,“可想好了再说。”
霍穗暖眸子抖了抖,又下意识地往颜离身后一缩,垂头小声软软,“相公说得对。”
这是默认了,她放弃了大懿公主的身份,愿意一辈子当颜离见不得光的妻子。
但是霍穗暖觉得无所谓,毫不犹豫地便回了安景帝的话。毕竟她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孺慕年纪了,安景帝于她而言,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喜她们母女的帝王,这个所谓的公主身份更无异于是一个枷锁,她乐得抛弃。
至于她的母妃秦贵妃,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娘亲都是她的娘亲,毫无改变,放弃了一个戴枷锁的公主身份,她还能跟喜欢的离大爷长相厮守,有什么可犹豫的?
做女儿的没有犹豫,当父亲的也无甚感觉。
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不值当安景帝上心的,他更关心霍穗暖传来的消息,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
颜离的三两句话,就把霍穗暖所隐瞒的天大的事,硬是说成了“被人利用”,这可不能够。
安景帝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时,便已不再纠结于霍穗暖的小事,而眯着眼看着颜离,“你说你妻子是受人蒙蔽?”
“是。”
“受何人蒙蔽?”安景帝手指曲起,一下一下扣着炕桌,无声施压。
颜离直顶帝王君威,淡淡无慌,“不知。”
“不知?”安景帝冷笑一声,“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匆匆而来?”
“不知。”
“嘭——”安景帝被颜离这副嘴硬到底的态度彻底激怒,盛怒掷了桌上茶盏,正正好摔在颜离的面前,大怒,“舟堂,你是不是觉得帮朕办了几件好事,朕就不会治你的罪了?”
颜离沉默不语,半垂着眼帘,看着眼前摔得粉碎的茶盏,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却是霍穗暖被突然摔过来的茶盏吓得心吓一跳,害怕的缩到颜离的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颜离不动声色地别了手回去,果然立马就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上了,仿佛他的手是救命的稻草似的。
感受到小姑娘的害怕,颜离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迎上安景帝盛怒的浊目,“皇上,此事与内子无关,可否先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