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心里一扑腾,不过她也反应的快,弯眉笑了笑,软糯糯道,“原是这样,是阿梨听岔搞错了,越先生莫怪。”
越姑姑回了神儿,听了清梨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无妨,这位便是五姑娘了?五姑娘好。”
说完,越姑姑给清梨点了点头,抬手作“请”,“五姑娘请落座吧,咱们开始。”
清梨拢了旁的思绪,半低着头点了点,又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这时,老太太走了进来,坐到了旁边的客席上。
清梨侧头瞧见魏央意起身问祖母好,越姑姑也跟老太太互相点了点头,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便知道老太太时常在姑娘们上课的时候过来旁听。
清梨也跟着魏央意起身给老太太问了好,而后便坐到了位置上。
今儿下午,越姑姑给两位姑娘讲的是上茶。
越姑姑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小丫鬟端了茶盘鱼贯而入,转眼之间,两位姑娘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各类的茶具,包括点心托盘。
魏央意看着面前的这些托盘茶点,略嫌弃地拧了眉,抬头问道,“越先生,端茶倒水不是丫鬟们做的事情吗?意儿嫁过去是做主母持家的,又不是当妾室侍奉人的,做什么要学这些?莫不是因为多了一位姑娘听学,咱们就得多学些?连妾室礼都得学了。”
说着,魏央意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清梨。
清梨当然听得出魏央意话里的意思,不过她如今心里乱麻麻的,连连犯蠢错也让她觉得烦躁,懒得理魏央意这别别扭扭的软刀子,只随便先给自己倒了点茶品品。
这茶也算是好茶了,清梨从前在宫里在秦贵妃的小厨房里做活最久,偶尔也回去茶水间帮手,自然对这些都是极熟悉的,虽然这茶跟清王府里的没得比,不过却比给那些寻常妃嫔的茶要好。
这还是魏府里给姑娘们学习用的,可见魏府里有不少好东西,魏长风如今地位也可见一斑了。
越姑姑听了四姑娘的话,笑而不语,侧头看向了自顾自喝着茶的清梨,眼底微不可见地深了深,轻笑道,“五姑娘觉得呢?”
清梨正想着这茶的事情,越姑姑问了,她也没有多想,便答,“贵客来时,主家自当亲自奉茶。且对夫主,为妻者奉茶,也是应当的,不过这时候应当是不必在意过多礼节,心意为主。”
清梨觉得这是常识,故而她说出的时候并没有在意许多,反倒是继续嗅了嗅其他杯子里的茶,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呢,都是好茶。
馋嘴的小妞妞光顾着品茶去了,没瞧见越姑姑听了她的回答之后,回头跟老太太对视了一眼。
魏央意也没想到清梨竟然能回答出越姑姑的话,脸色不大好,侧头瞪了清梨一眼。
越姑姑脸上挂着三分淡笑道,“五姑娘说得对,正是如此,即使是当主母,也少不得有贵客来时要亲自奉茶的时候,故而今日教几位姑娘奉茶的礼节,也希望日后贵客来时,各位姑娘莫要失礼才好。”
越姑姑脸上的淡笑清梨熟悉极了,这是宫里最标准的三分淡笑,许多姑姑脸上都是这样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样的淡笑让清梨又不禁有些恍惚。
魏央意却不知道这是宫里的标准淡笑,她以为只是越姑姑生来这样笑,早已熟悉,并不上心,她不大高兴地回了一句,“是,意儿深记先生教诲。”
越姑姑点了点头,瞥了出神的清梨一眼,指了指两位姑娘面前的这些东西,“不知这些器具,两位姑娘可都认得?”
越姑姑问完,先看向了魏央意。
魏央意摇头,“回先生,意儿认不全。”
清梨当然都认得。
但是小妞又不傻,她听见了魏央意说不认得,对上越姑姑投过来的询问目光,立马也摇头装傻,软软笑道,“阿梨也认不全!”
说完,小妞陷了梨涡,赶紧撑了一抹软溜溜的小傻笑给越姑姑。
清梨这小妞,每每说谎或者使坏的时候都会这样装傻,那小奶音儿也掐得软溜溜的。
殊不知,这软糯糯的小音儿在越姑姑和老太太这样精明人的耳中,轻易便能听出小妞这是在扯谎。
清梨一向如此蠢,每每说谎,都恨不得把“我在说谎”挂在脸上。
不过清梨的反应明显在越姑姑的意料之中。
她深深看着清梨勾唇一笑,让丫鬟把她桌子上的书送到两位姑娘的手中,一边道,“这书上记得详尽,不如两位姑娘先对着书上瞧瞧,咱们略等等三姑娘。”
魏央意听说要等魏央琳,不情愿道,“三姐姐自个儿犯错罚跪祠堂,错过了先生的课,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情,合该她课后自个儿找补上,凭什么要连累我们迁就她?”
越姑姑淡笑抿茶不语,老太太听了四姑娘这话,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魏央意明显是怕祖母的,被老太太不咸不淡地一扫,也忍气闭了嘴,赌气地翻开了自个儿的书册。
越姑姑瞧着下头安静翻书的两位姑娘,淡笑道,“四姑娘若是觉得无趣,不如一会儿两位姑娘比比看,看那位姑娘认得的多,如此可有趣些?”
魏央意明显喜欢这玩法,眼睛都亮了一下,笑着抬头看了越姑姑,“这是有趣的!不过可有什么彩头?”
越姑姑笑道,“自然是有的,老身这里有些金瓜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不过却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就以此为彩头,日后姑娘们闺阁姐妹们来了瞧见,也是有个可说嘴的,四姑娘觉得如何?”
越姑姑那里的东西大多魏府的小姐们都是瞧不上的,不过这宫里出来的东西,即使不值钱,也是极稀罕的,日后给闺阁姐妹炫耀长脸,可是极好的彩头呢。
魏央意一听就来了精神,翻书都比之前起劲,笑着道了句“极好”,就立马低头瞧了起来。
不过清梨这边可没魏央意那边的空气和风明媚,小妞只觉得头顶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阴云密布的——她哪里能知道这些东西哪些是她该知道的,哪些是应当不知道的,她都知道,而且十分熟悉,那书里一页一页翻过去,瞧着也没个先后主次的,这不明摆着找露馅吗?
小妞这会儿可活似一只准备干坏事的小蠢兔,一双水眸子滴溜溜地直转悠,那心虚的小模样,怂溜溜的,眨巴着眸子四处乱看,一会儿瞅瞅上首的越姑姑和老太太,一会儿又赶紧给身后的婳儿、云簌递眼神儿。
不过云簌和婳儿都坐在她斜后方,哪里能瞅得见清梨的目光?
清梨见俩人指望不上,只能气呼呼地鼓了小脸,继续咕噜了乌泱泱的眸子,悄咪咪往旁边魏央意那桌上瞧去。
这会儿,魏央意的脸色也没刚刚那样欢快了,小姑娘盯着书直皱眉,也不看那茶具,就只盯着书,清梨一看越发纳闷了,她也麻溜溜拿她的小胖手对着魏央意的书翻到了那页,水眸眨巴眨巴,来回把那页看了好几遍,也瞧不出半点哪里不对来。
小妞心里越发没了底,又拧巴了小眉,抻着小脑袋往魏央意手里的书里瞅了瞅。
跟她的一模一样,哪里有不对了?
魏央意还皱着眉死盯着那页,眉间明显比刚刚多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