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姑娘夫家姓黄,说是当时夫家相公在沈老爷子那求学时俩人认识的,林四姑娘与咱们王妃是手帕交,彼时王妃也未出阁,林四姑娘时常往沈府寻王妃,一来二去,便生了情谊,后来黄家便来提亲了。”万强抱着拂尘,慢悠悠地讲给清梨听。
说完,门房也过来禀告,说是林四姑娘已经到昭兰苑门口了。
清梨赶紧从软垫上轱辘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在矮炕上坐正了身子,而后一本正经道,“快请黄娘子进来吧!”
林四姑娘已经出嫁,自然得随了夫姓,称呼“黄娘子”了。
不一会儿,黄娘子便在云琅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眉眼带笑,是个秀气的人儿。
黄娘子不是个极美的,不过面容清秀,带着一股子女子不大常见的率性,笑也笑得极真,与清梨见多了的面具似的笑容相去甚远。
黄娘子性子开朗,自来熟,进了门,笑呵呵地就摇着帕子到了清梨的跟前,福了身笑道,“梨姬娘娘安好,早前便听说清王殿下得了个妙人儿,今儿竟是让民妇亲眼见着了,着实是积了德的!”
见着她就是积德了?清梨被黄娘子这与众不同的好话逗笑了,抖了帕子捂着小嘴轻笑了两声,赶紧让云琅扶起了黄娘子,指了矮桌对面让她坐到矮炕上,“黄娘子快坐!娘子是王妃娘娘的手帕交,便是本妃的贵客呢!”
黄娘子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顺着清梨的小指头坐到了清梨对边,甩了帕子笑道,“什么贵客?民妇可不敢当!咱们王妃与清王殿下是个什么关系,咱俩都知道的。说白了,这清王府,您才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呢,咱们都是清王殿下的奴才罢了,您可别折煞民妇了。”
清梨见黄娘子实诚,心里也欢喜,梨涡轻陷,“什么主子奴才的?今儿你是我弟妹,你是带我出去玩的,若是这么一直给我端着架子,等去了沈府,你那真正的嫂嫂怕是日后都得落得个凶悍的名头。”
黄娘子爽利一笑,“还真是呢!不过这清州离誊阳可远着呢,不怕的。倒是娘娘您今儿是出去玩的,有些小贱蹄子的乌糟话您横竖别放在心上,都是些无知鄙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嗯?”清梨疑惑地看向黄娘子。
黄娘子笑着解释,颇是一副无奈模样,“民妇非家中嫡出,也是沾了咱们王妃娘娘的光才能往沈家正宴上长长见识,娘娘与民妇一道,怕是少不得受民妇连累。”
大懿朝重儒道,嫡庶之分看得极重,庶女至正宴,本就不多见。何况林家与沈家地位差了许多,且沈家这书香清流门第,多半瞧不上林家这武夫家里的,能给林家放请帖,估摸着也是瞧在王妃沈温茹从前与黄娘子的交情上。
所以黄娘子在此宴席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清梨倒是没想到黄娘子还有这等的委屈,想必若不是清王让黄娘子带着她去沈家宴,黄娘子多半是不会去的。何必要上杆子去让人嘲讽呢?
“瞧我,这都跟娘娘说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话?”黄娘子为人爽利,倒是不怎么把这些糟心事放怀里总想着,帕子一甩,眉眼一弯,那些乌糟事都扔到脑后了,她瞧了清梨道,“娘娘可收拾好了?民妇瞧着这时候也不早了,娘娘跟着民妇,恐不好到的太晚。”
毕竟身份差的太多,总是要礼数周全了,让人少挑些错处的。
不是上杆子献殷勤,而是底气太少,经不起糟践。
清梨也知道黄娘子的难处,她今儿不表明身份,自然也得按着黄娘子的身份行事,不好连累黄娘子。
清梨今儿早起便传了一身极普通的民妇碎花布料子襦裙,头上也只带了两个素银簪子,头发抹了桂花油,梳得整整齐齐,小脸蛋肉乎圆嫩,越发显得年纪不大,粉嫩娇俏。
这一身,一瞧便是小吏之妻的打扮。
清梨起了身,捏了两块小厨房新做好的软酪吃了两口,便跟着黄娘子一并上了马车。
小官家的马车自然比不得清王的马车,宽敞舒服,走起来也稳当不颠人。
清梨被这小马车上上下下颠着,只觉真不如跟着马车随行走步舒服!
不过哪儿有妇人不乘马车走路的?不像样子!清梨即使被颠得脸色发白,胃里翻滚,胸口也闷闷的,她也只能咬着牙坐着马车,闭目深深吸着气。
这么颠簸的马车清梨着实是没坐过的,她一个小太监,从前在宫里小厨房里做活,根本碰不上马车。随着安徐兰出嫁到清州来,也是跟着马车在下头走的,一时着实是适应不了。
好在婳儿就坐在清梨的身边,见清梨脸色不好,赶紧拿出了她昨儿连夜做的清新香囊,里头还加了几位禾鸳送来的香料。
婳儿把香囊放到了清梨的鼻子下让她闻着,清香入鼻,倒是散了点清梨胸口凝结的强烈短气不适,脸色终于不那么难看了。
黄娘子不想清梨晕车竟是这般严重,她看着清梨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担心焦急,她掀了帘子朝外头瞧了瞧,转回头轻声道,“娘娘您再忍忍,约摸还有一炷香的时辰咱们便到了。”
清梨这会儿耳朵都一嗡嗡的,听见了黄娘子担心的声音,还是勾了勾小唇,软软道,“我没事的,哪儿那么娇气?不过是不大适应罢了,兴许过会儿就好了。”
黄娘子听着清梨这娇娇软软的小奶音儿,细了听去,还能听得出几分明显的虚弱,这哪儿是无事的?
“车夫,你先停停车!”黄娘子干脆直接对外头吩咐 了一句,很快马车的颠簸便暂且停下了。
清梨掀了帘子朝外头瞧了瞧,她当小太监的时候出府过几次,清州的街道她也有几分熟悉的,这里离沈府还隔了两条街呢。
清梨皱眉道,“我无事的,左右都是要走这些路的,咱们早点过去也能早点下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