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殿下越来越能干,府里府外基本上又不上我们这些老东西了,老奴闲下来,反而三天两头地头疼脑热,今儿这难受,明儿那又疼的。”
章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朝清梨无奈笑着摇头,“这病啊,都是闲出来的,有个事干着,老奴反倒清明精神,什么都不做,反倒容易糊涂,一糊涂,人也就老垮了!”
“所以啊,娘娘不用管老奴,是老奴乐得再给殿下分些忧的。老奴儿子去的早,说句托大的话,老奴早就把殿下当成自个儿的亲孩子,瞧着小主子出生,老奴也算是有个盼头了!”
章婆婆的儿子就是林暄,清王的大师兄,如今王妃沈温茹的未嫁郎君。说到儿子,章婆婆神色黯乐黯。
丧子之痛,如今清梨即将为人母,也知道那种痛是入骨难解的。
清梨垂了垂小脑袋,不知该怎么劝,索性便拿出了缠王婆子那套无赖法子。提了裙子连鞋子都没穿,便坐到了章婆婆那边的矮炕上。
缠了章婆婆的胳膊,小妞妞朝章婆婆陷了娇娇的小酒窝,软软糯糯撒娇道,“婆婆不难受,日后咱们院子里多了个极闹腾的小娃娃,婆婆想必日日都能气得精神极了!”
这话说得软糯俏皮,章婆婆原是想起儿子心里难受的,却被清梨这话给逗笑了。
章婆婆侧头瞧着亲昵地挽着自个儿的清梨,那纯粹干净的晶亮水眸,软嫩的小脸更是粉粉诚挚,一点宠妃的架子都没有,仿佛就是邻家俏皮可爱的小妞,让人觉得亲近。
章婆婆都下意识地放下了心里的尊卑,有些当长辈的无奈。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真的生出个闹腾的,可有着您头疼的呢!”章婆婆嘴张了又张,却发现真的不知该说清梨什么才好,只能最后无奈地看了她,慈笑着打趣。
清梨软软地鼓了小脸,脑袋一甩,笑得没心没肺,“没事儿,反正是殿下管孩子,头疼也是殿下头疼,我是只管陪着孩子玩的!”
说白了,恶人全是清王去做,清梨只负责做那惯着孩子的老好人。
章婆婆不想清梨竟说的这样直接,一时间又是一阵无奈,她干脆自个儿硬生生地拉回了话头,“娘娘您只管安胎,小厨房那儿有老奴给你盯着,定不会让那些有坏心的混账羔子钻进半点空子!”
清王的奶娘,这本事清梨自然是相信的,她点了点头,可还是仰头看了章婆婆道,“婆婆自个儿愿意,妾身便不说什么了。可这到底就是个给婆婆打发时间的活计,为着这个累着自个儿可不值当的。”
章婆婆笑道,“娘娘您放心便是了,老奴身边的大丫头淑笑也是跟着老奴这么多年过来的,有她帮衬着,即使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也没人能给小厨房里添堵。”
云琅在旁边福身笑道,“淑笑姐姐可是位厉害的姐姐,有她在旁边帮衬着,娘娘可放心了。”
云簌也在旁边点了头,算是应和了。
清梨见她们都这样说,也是放了大半的心。
章婆婆瞧了瞧时辰,对清梨道,“娘娘昨儿入住的紧,今儿想必还有许多事,老奴便不多叨扰了,日后娘娘若是得空,可以叫老奴过来。老奴生了两个,又奶大了殿下,总能给娘娘说些经验的。”
长辈的都爱给小辈叮嘱些琐事,章婆婆这样不遮掩地直接说出来,确实是把清梨当成自个儿的小辈了。
清梨一向机灵,小酒窝陷得越发伸了,一双水眸盈盈全是笑意,也不多留章婆婆,笑着送了她出去。
今儿确实有许多事情,当务之急,得先见过院子里的下人,定定位置规矩,各司其职,这院子里才不能乱套。
清梨虽然年纪小,出身也不高,不过却是自小经历过富家大户的后院,更是在宫里长了数年,她从不开口,但却一直瞧着,心里瞧瞧地想着。
所谓旁观者清,管好一个院子,该做什么,清梨心里很清楚。
清梨心里盘算着,并没有看到她从矮炕起身穿上绣鞋时,王婆婆瞧见她脖间掉出来的小玉坠,微微变形的浊眸忽的闪烁了一下。
章婆婆爬着细纹的嘴动了动,不过还是暂且按下了浊目里晦暗不明的复杂,装作无事地出了门,还拒了婳儿相送,只让她带了的一个二等丫头扶她回去。
“娘娘您别担心,章婆婆的腿奴婢大略瞧了瞧,多动动有好处的。”婳儿对站在门口的清梨说道。
清梨点了点头,还是目送了章婆婆,知道看不到她老迈蹒跚的身影了,她才转头回了屋子。
忽然,清梨想到了章婆婆刚刚的话,惊觉了不对,侧头看向云琅,“刚刚婆婆说她生了两个?林暄大人本妃知道,还有一个是……本妃怎么从来没听殿下提起过?”
云琅在府里伺候的时间不短,事情知道的也多。不过这个,云琅还真是不知道,她摇头道,“奴婢只知道殿下有林暄大人这一位奶凶,倒是不曾听说还有旁的林大人。”
清梨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知道这怕是又涉及了些辛秘,或许章婆婆的那个孩子也已经……
章婆婆也是命苦,自个儿的孩子都死了,幸而奶儿子有出息。
兴许是即将为人母,清梨只想想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禁叹了一口气。
婳儿见清梨神色有些难过,也只怀了孕容易多愁善感,赶紧插话道,“娘娘,咱们昨儿来的匆忙,先下要不要叫了院子里的丫头们到跟前来,先见见您?”
清梨点点头,想到了正事,也赶紧打起了精神,对婳儿道,“你去把人都叫到院里吧。”
说着,清梨看向了云琅,“婳儿也是刚到府里,兴许还不大熟悉,你去帮她一并把大家都唤道院里吧,若是有什么要紧的话离不开手的,你也记着,一会儿一并告我。”
云琅开朗,爱说爱笑的,适合做这些出去说话的活计。
“是。”果然云琅笑着就应了下来,跟在婳儿身后一并出去了。
此时来说,即使婳儿不过是清梨从边城军营里带了的粗使婢,不过所谓先来后到、亲疏远近,婳儿占了个“先”、“亲”,跟清梨来到昭兰苑,便直接是一等宫女。
云琅现在只是二等宫女,自然不能越过婳儿去。
云琅与婳儿都出去了,现在清梨身边便只剩下一个云簌。
云簌温温柔柔的,清梨有意把她放在身边贴身伺候着。
既然这两人都是清王从暗卫里挑出来给她的,她愿意相信清王,婳儿主医,是负责给她避祸挡险保命的,除此以外,她若想在府里立得稳,身边需要一个贴身伺候,一个办事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