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人,清王一向沉得住气。
转眼清王已压了火气,一如往常,沉声淡淡道,“本王后院琐事,倒是让薛大夫您见笑了。”
清王说得淡淡,目光却冷冷扫了一眼面前的安侧妃与齐巧思两人。
刚刚安侧妃起身,清王却没让人坐,此时对上清王不悦的目光,一时也有些目光闪烁,垂了头。
薛子阳被旁边的小太监碰了一下,也睁开眼又回了大堂中间。
听了清王的话,他赶紧拱手笑说无妨,“在下刚刚不知怎的,忽然走了会儿神,幸而殿下及时叫了在下一声,是清王殿下莫嫌在下失礼才是。”
薛子阳这番话说得可是极漂亮。
清王满意地勾了薄唇,看着薛子阳越发顺眼,颔首沉声道,“梨姬怀的是本王的头一个孩子,自然得慎重些。一会儿还得劳烦薛大夫再仔细给梨姬把一次脉,也好给伺候的人多叮嘱一番。”
再把脉,自然是私下里只有梨姬和清王时把脉,清王再问些细节问题才方便。
清王这样一说,薛子阳立马就明白了,心里也暗暗知道清王对这位梨姬娘娘很是看中,他很爽快地拱手应下。
这样爽快,清王倒是挑了挑眉,幽深的墨眸里闪过一抹深笑,“那就辛苦薛大夫了。薛大夫连夜赶来想必有些劳累了,本王让人先带薛大夫到客房里休整一番。”
说着,清王扫了一眼元福。
元福立马躬身应下,笑眯眯地走到了薛大夫的跟前,朝外头抬了抬手,客气道,“薛大夫,您这边请。”
薛子阳知道清王要先处理内宅事,抱拳一礼后便顺着元福的手势朝外头走去。
齐巧思见薛子阳要走,猛地回过神儿来想起了正事,立马磕头梨花带雨地柔声痛哭,“殿下!妾真的是一心向着您,才这般糊涂,信了奸人谗言的!您就瞧在妾费心费力为您遍寻天下名医的份上,留妾一条贱命吧!”
薛子阳此时刚刚走到门口,连正堂的门都没迈出去,就听见齐巧思的泣血哭诉,到了最后那求饶,更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妾只是一介鄙陋妇人,脑袋虽不灵光,可对您的真心昭昭,日月可证!只求您念在妾伺候了您这么久的份上,原谅蠢妾的一时糊涂吧!”
齐巧思扑在清王的脚边,根本不抬头瞧清王的脸色,只一个劲儿地痛苦,柔弱娇娇,呢哝小调千回百转,诉尽委屈凄惨。
这娇娇弱弱的声音,滚进薛子阳的心里,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清王额角青筋暴起,看着齐巧思恶心至极,只恨不得一脚把齐巧思直接踹死了清静。
不过,清王不会这般冲动,他黑着脸扫了一眼薛子阳。
果然,这不知道那个石缝里蹦出来的单纯傻大个已经停下脚步,拧了眉看着齐巧思,分明是觉得她可怜。
齐巧思自刚刚不再求饶挺起腰板的那一刻,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所以她有恃无恐地回去换了一身美极了的衣裳,娇弱小意,弱柳扶风,妆容精致,哭起来柔弱可怜,再配上她唱曲儿的嗓子,格外惹人怜惜。
清王剑眉紧蹙,眼底杀意凌然,嘴角噙了一抹冷笑。
齐巧思也是个蠢的,蠢到拎不清,她算计的这个人是清州之王,又岂是她可轻易拿捏的?
这种拙劣的胁迫,清王一声令下,暗卫就会把齐巧思自小到大所有腌臜事全都翻个底掉,让她即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可齐巧思还不知自个儿即将面临什么,她娇柔抹泪时余光扫见薛子阳果然已经停了脚步,越发哭得楚楚可怜,做足了娇弱深情的扮相。
“殿下,妾是对您一片真心,才被奸人误导,险些误会了侧妃娘娘的!妾身自知道了身子里有余毒未清,日日夜不能寐。您瞧,连上苍都感动了!竟让妾偶然得了神医踪迹!”齐巧思不停地抹着眼泪。
“满口胡言!”
不过,这次齐巧思那令人作呕的娇声刚刚落下,便响起了一声清脆利落的声音,厉害地直接阻了齐巧思的话回去。
清梨听见这个声音,立马松了口气,抬头看去,就瞧见婳儿跟着小太监走了进来,一双眼睛一进门就瞪着齐巧思,怒目圆睁。
齐巧思被这忽然的声音打断,脸“唰”地白了一下,可见是心虚的。
她赶紧抬头看去,不过瞧见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穿的又是府里丫鬟都不穿的粗麻对襟褂子。
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磕碜出来的烧火婢子,齐巧思脸色立马又恢复了,眼底闪过鄙夷,啜泣着娇声嗲道,“这是打哪儿来的丫头,怎的一来便污蔑人,可是瞧着妾落魄了……”
说着,齐巧思双眸真的暗淡了下去,娇滴滴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清梨瞧着齐巧思这番模样,忽然想到了宫里梨园台子上那些说哭就哭的歌舞伎,心里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自此,怕是日后台子上歌舞再好看再动人,只那舞姬一落泪,她便立马能想到今儿的恶心了。
清梨胃里翻滚,往上顶着酸水儿,她难受的低了头,小手锤了锤胸口,使劲咽了咽,压住了干呕的冲动。
婳儿见此,赶紧走到清梨的身后给她按了几处穴位,一边瞥了齐巧思,嗤笑嘲讽,“污蔑你?我污蔑你什么了?”
齐巧思没想到婳儿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大胆子,她对上婳儿的目光时,被她眼里的鄙夷冷嗤蛰彻底激怒了。
不过还不等齐巧思开口,婳儿直接脆声开口,堵了她的话。
“你闭嘴吧!没瞅见我家娘娘被你恶心的不舒服了?”
婳儿一向是个厉害的,见清梨难受地脸色都有些变了,上前一步直接指了齐巧思,居高临下,气势咄咄逼人,齐巧思被压得死死的。
“我说你满口胡言可有错吗?我兄长是我写信从岭州少林请过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巧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被婳儿喷火的厉害眸子吓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婳儿冷眼看着齐巧思,却没打算放过她,冷语干脆,“你遇上我兄长,是因为你私下里放高利贷敛财,你手下的蛇头去打人要钱,我兄长恰巧路过,看不过去出手相助,蛇头这才把我兄长挑到了你跟前!”
“这里头可有半分你口口声声说的‘对清王殿下的真心’?”婳儿冷笑,“你是‘对殿下真心’才去私放高利贷?还是因为要‘对殿下真心’,就让蛇头打上门去逼良为娼?”
齐巧思浑身都颤抖起来,看着婳儿,仿佛看见了地狱里来的索命厉鬼,面如死灰。
婳儿一进门就被齐巧思恶心到了,这会儿瞧着齐巧思这模样倒是解气,她最后嗤笑一声,痛快地骂了一句,“真真是可笑至极!恬不知耻!”
婳儿的声音不算小,而且清脆利落,毫不掩饰她话里的厌恶,看着齐巧思更是如看腌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