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薛子阳,岭州人士,见过清王殿下。”薛子阳进门后抱拳躬身,声音爽朗,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姓薛?岭州人士?清王挑了挑眉,想到了岭州的太医世家薛氏。
不过当年薛氏满门抄斩,就算真的是薛氏后人,也该如清梨身边的婳儿一样,隐姓埋名才对。
清王墨眸闪过一丝波澜,眨眼间又恢复了深邃,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看不起的目光,面沉依旧,微微颔首,“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元福,看座。”
“是。”元福甩了拂尘,又是一副笑面弥勒佛的模样,笑眯眯地指挥着小太监搬了凳子,放在了最末。
清州民风相对开放,倒是没有女眷必须回避的道理,安侧妃讽刺过一句后,见来人进退有度,也没有再出声讽刺什么。
倒是薛子阳,兴许安侧妃说话声低,走过安侧妃时非但没有什么恼意,反倒是朝她颔首一笑,目光礼貌地避过了她。
倒是个有教养的,安侧妃即使心里带着偏见,这会儿也不好再给他摆脸色,点头回礼了。
这时最高兴的莫过于齐巧思了,即使殿里主宾们都坐着,唯她一人站在旁侧,她这会儿也挺直了腰杆,勾唇笑得意。
齐巧思为了不挨着安侧妃,站在了王婆子那侧,清梨与央荷站在安侧妃的身后,她一抬头,就瞧见齐巧思这番模样,小眉顿时蹙了起来。
恃功邀宠,这确实是齐巧思做得出来的。
而且清王惜才,这位薛子阳若真是个有本事的,齐巧思当着薛子阳的面求饶,加之薛子阳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兴许真的会给齐巧思求情。
碍着他的面子,安侧妃也不可能当着外人面让清王难办,最后多半也只能忍气吞声,遂了齐巧思的愿。
清梨看着齐巧思又得意张狂起来的模样,烦躁地垂了垂眸子。
上首的清王倒是一直面色无澜,看了薛子阳道,“薛大夫如此年轻,倒是出乎本王预料,本王总是以为天下神医,合该是都是些仙风道骨的老者。”
薛子阳着实不像是医者,更像是个爽朗的糙汉子。
听了清王的话,薛子阳立马起身抱拳道,“殿下谬赞,子阳可万不敢称上‘神医’二字。凡医者皆各有所长,子阳不过是碰巧遇上的病人,其病皆是在下擅长的,故而仿若医术高明罢了。”
最后,薛子阳朗笑着补了一句,“所以‘神医’一称,不过是病人的错觉罢了。况且在他们眼里,给治好病且不收银两的,大抵都是神医。”
最后这一句,清王听了也不禁勾了薄唇,“薛大夫也是个爽快人,那本王也不兜圈子了。”
清王薄唇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玩味,看向薛子阳,“薛大夫神医之名乃百姓所传,本王早有耳闻,也早有心想请大夫过府探脉。”
薛子阳闻言眉头挑起,看向了清王。
清王大名,无论到哪儿都如雷贯耳,他游医这些年,自然听过不少关于清王的事,可等他真正见识到了,还是震撼的——
他三日前方到清州,边走边行医了几户人家,彼时清王还在率军回府的路上,可今日见到清王时,清王便似乎知晓他到清州后的所有事。
这份对封地的掌控,岂是寻常皇子可轻易做到的?
安侧妃听了清王这话,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听着清王这话,似乎对薛子阳早有招揽之心。
安侧妃抬头扫了一眼齐巧思,果然她显示惊讶,而后转惊为喜,越发得意起来。
此时安侧妃看着齐巧思那张妆容精致的狐媚笑脸,心里恨极了,别了视线攥了拳,狠狠呼吸了好几口,都没能把火气压下去,连直接什么时候陷进肉里都不知道。
清王此时看着薛子阳惊异的目光,满意地勾了勾薄唇,慵懒沉声,继续道,“本王听闻大夫会悬丝诊脉,倒是十分想见识一番。”
悬丝诊脉?原本还蔫蔫的清梨一听,小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目光巴巴地就朝薛子阳瞅了过去。
宫中多用悬丝诊脉,以方便嫔妃不与外男接触,但是悬丝诊脉也多有限制,技艺不精者若悬丝诊脉诊的大多不是很准确,即使宫中太医也不敢轻易尝试。
加之悬丝诊脉其实只有不与病人接触这一个好处,旁的无甚特别,所以这项技术渐渐就在宫中形同虚设,大部分嫔妃会直接让太医进来。
传至本朝,悬丝诊脉已只剩个名字,世上会的人寥寥无几。
薛子阳听了清王的话,立马便明白清王这是有心试探他,爽利一笑,拱手道,“殿下若是想看,在下就献丑了,左右这悬丝一技,在下当初苦练时,除却锻炼指尖敏锐,多半还是为了日后炫耀所用。”
清王正抿着茶,听着薛子阳轻轻松松说出“炫耀”二字,还若有若无地咬重了这两个字,顿时额角一跳,着实呛了一下。
清王轻咳一声,放下茶杯看向薛子阳时,见薛子阳神色如常,正朝他笑呢,额角又是一阵突突。
他记得温康去找大夫顶替府医时,曾与他说过:凡神医者多有怪癖,或性子古怪,或习惯古怪。
当时清王还漫不经心地笑称,那梁老头可算是个难得正常的神医了?
清王当时就那么一说,这会儿见着薛子阳,忽然惊觉温康这话极是有理的。
清王摁了摁额角,朝偏殿比了个“请”的手势,看着薛子阳道,“那就辛苦薛大夫给本王露一手了。元福,请薛大夫至偏殿。”
说着,清王扫了一眼安侧妃恼火的脸色,淡淡道,“本王爱妃今儿恰好身子抱恙,就劳烦薛大夫诊断一二了。”
安侧妃此时正半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央荷瞧见了清王的目光,赶紧扯了扯安侧妃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儿来,抬头看去,惊觉清王说的竟是她。
安侧妃刚刚心里正窜着火呢,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被清王这一搅和倒是一时忘了生气,对上清王的目光,赶紧扯了抹笑出来。
薛子阳似乎并不关心清王说的是谁,他闻言便爽快地抱拳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应下后,薛子阳便跟着元福走去了偏殿。
不一会儿,元福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