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徐将军”都带上去了,清梨巴着门框偷听,不得不感叹元福这老狐狸就是会说话,带上“徐将军”正是说给清梨听的,告诉她清王同意了只是顾着兄妹情罢了,跟魏清墨对元姒今是一样的。
这一点清梨可真的不在意,清梨不是富庶人家娇养出的小姑娘,她很清楚,元姒今的身份摆在那,她想让清王像对待攀高枝的丫鬟一样对待元姒今?那可真是她无理取闹了!
元福可是好好瞅了瞅清梨,见她连出乎意料的神色都没有,依旧乖乖巧巧不恼不闹的,可真是从来没觉得这小蠢兔这样好!
忽然元福就想明白了,其实抛开清梨那比清王嫩太多的小脸,还有那软软糯糯一点威势都没有的小奶音儿,和她怂溜溜的小性子、比兔子还小的胆子、相当于没有的骨气,以及时常的小蠢样……
抛开这些,清梨的似乎真的是清王定会喜欢的女孩。
聪明,懂事,乖巧,通透,纯粹,没什么坏心思,而且很好欺负,脾气真是好极了,当然除了喝醉的时候。
“元公公在看什么?”元福在元姒今跟前出神,元姒今疑惑地问道。
元福立马被叫回了神儿,神色如常皮肉笑着,尖声细气地对元姒今说道,“元姑娘,殿下和元先生还有些事情要说,得些时候的。元姑娘可别在这儿站坏了,不如姑娘先行回住处去吧。”
元姒今心愿得成,正高兴着,也没旁的心思去追问元福刚刚的出神,朝他轻笑道,“说起住处,我和父亲的院子与膳房离得稍远,我住着也着实不便。”
元福听着元姒今的话眼皮一跳,脸上的笑容也沉了沉,他还以为终于能把这小祖奶奶送走了,可没成想……
果然,接下来元姒今便柔笑着说道,“既然我如今在膳房做事,自然就该住在膳房的院子里,公公不如遣个小太监,让他带我去膳房院里挑个住处吧。”
清梨听着元姒今的话耷拉着嘴角绞着小手,元姒今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眼的人都能听出来元姒今打得什么主意。
膳房离清王的战旋殿可是极近的,而且膳房的院子哪能跟元先生的院子相比?这是等着清王听闻之后怜惜她的!
不过,清梨看破却不会说破,毕竟空口无凭的,说了也无异于泼妇骂街的。
但是清梨着实看不上元姒今的做派,把旁人都当傻子似的。
小清梨憋着气,气鼓鼓地在心里偷偷想着,本妞聪明着呢!
不过清梨还算好的,躲在偏殿里想生气就生气,想皱眉就皱眉。外头应付元姒今的元福这会儿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陪着皮肉笑,斟酌着回绝。
“哟,瞧姑娘您说的,哪能让您跟那些奴才似的做活?姑娘您只管叫了管事的去您院里听吩咐便是了!这膳房的院子哪儿是姑娘您住的地方!”
尤其那小独院里还住着清王心尖尖上的人呢,哪能让您去搅和?
元福阴阳怪气地说完后还在心里悄悄加上了一句。
不过元姒今似乎没听出元福话中有话似的,依旧柔声笑道,“姒今可没那么矜贵的,爹爹常与我说,做事便得有个做事的样子,唤婆子去只摆架子可不好,我说住得便住得,元公公只管安排便是了!”
元福对上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的元姒今真是头大如斗,可若是他再推拒阻拦无异于告诉元姒今膳房院里有古怪,无奈,他只能招了个小太监过来给元姒今领路。
不过,在小太监小跑过来的时候,元福深深地看了那小太监一眼。
清王跟前的小太监个个都是人精,一对上元福的眼神立马就明白过来,飞快地往隔门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微不可见地颔首点头。
元福瞅见小太监这般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揣着拂尘站直了身子,目送了小太监带着元姒今离去。
终于走了!
不止元福发出一叹,怂溜溜地躲在偏殿里的某小妞也是发出了一阵仰天长叹的松气声。
元福听见小妞这怂溜溜的反应悄悄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应付元姒今的是清梨而不是他呢!
清梨竖着小耳朵听着声响,等院子里已经再没有元姒今的声音时,她才敢从偏殿里提着裙子走出来,凑到元福的身后,借着元福的肥身子遮挡,大着小兔胆往外探了探脑袋。
元福瞅了一眼清梨这怂死了的小蠢样忽然涌上一阵熟悉的嫌弃,顿时刚刚那些什么欣赏满意的,他一个都不想承认了!
探头探脑的小妞清梨丝毫没有注意到元福的脸色,她见院子里确实没了元姒今的身影,这才小酒窝大摇大摆地从元福身后迈了小脚走出来。
一出门,清梨才发现原来万强也在门口,跟清王跟前的小太监们站在一起,看样子已经混得十分熟络了
元福冷眼瞧着清梨这一连串怂溜溜的小动作,最后深感嫌弃地别开视线,扯了一把门口侯着的万强,痛叹扼腕道,“唉你家主子啊……”
说着,元福拍了拍万强的手,如拍壮士,“日后你们院子里的门面,可得靠你撑起来了!”
万强被元福搞得忽然有种壮士赴义的错觉,满脸准备好的谄笑都僵了,最后只能讪讪干笑着胡乱附和了两句。
清梨瞅着俩人跟真情况似的,奶凶一哼,暗自使了小劲儿抓了万强的衣袖拽他走,一边气鼓鼓道,“万强咱们走!你以后离有些老狐狸得远点,免得被带坏了!”
从前小妞一向是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骂元福一声“老狐狸”。
不过如今的小妞可是不同了,如今清梨可是有个厉害哥哥的人了,一向狐假虎威的小妞这次终于光明正大地骂了一次元福,然后拎着万强的袖子麻溜溜地赶紧跑。
小妞的腿短,但是跑的倒是不慢,一溜烟地就没影了,元福被忽然神奇起来的小妞骂的一愣,等他反应过来这肥身子颠了好几下都追不上了,干脆由着俩人自个儿回去了。
反正清王已经在清梨的身边放了暗卫,时刻护卫着,他跟在身边也不过是多了个肥滚滚的累赘,所以元福想了想,索性便让两人自己回去了。
于是,元福这只清王肚子里的蛔虫终于有一次没有明白清王的用意。
清王让元福把清梨送回去当然不是为让让元福去保护她,而是让他给清梨带路。
果然,如清王所料,自己走的小妞迷路了。
硬气完立马溜的小怂妞一口气拉着万强跑出了好几条胡同,一直到终于跑到看前看后看左右都是一个样子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小妞一边顺着气儿,一边茫然地看着周围都长得一模一样的街道,认真地发现,她又迷路了。
然后,小妞乖糯糯地陷了小酒窝,转头朝万强笑。
万强突然就被一口气拖了这么远,气儿都没喘匀就对上清梨这无辜死了的笑,气的两眼一番。
对着这么只小蠢兔,万强这半生谋算叱咤的人着实恭敬不起来。
“你看杂家也没用,杂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万强翻了个白眼,吐了口浊气叉腰气恼道。
清梨早习惯了万强这副嫌弃死她的模样,她不敢跟元福呛声,不过跟万强可就没那么多顾忌,掐着小奶音儿便神气道,“早知道问你没用的!”
万强一噎,气的瞪眼。
清梨满意地陷着梨涡把万强瞪了回去,然后仰头看了一眼水洗蓝天,试探着说道,“不知可有暗卫大人在周围吗?”
话音刚落,立马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道黑影,眨眼间便闪现在了清梨的面前,抱拳单膝跪地,冰冷声板,“属下暗九,奉主命随护夫人身侧。”
清梨着实不习惯被人跪见,何况是清王身边的护卫。
她赶紧朝后撤了一步侧身避开,朝暗九行了个福身半礼后乖糯道,“暗九大人快起,我两人有些迷路,想劳烦暗九大人帮我们指个路。”
暗九依旧冰冷冷地应了一声“是”,而后才起身,往左边胡同指了指,颔首回道,“向左直行,过五口,右行百米,便至小院。”
清梨认真听着暗九的话,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远处一个低沉男声突然带了暴怒地显现出来——
“边疆战事岂容尔等如此儿戏?清王和徐九温内斗对他的那一点点好处,岂能与大懿疆域百姓安危相提并论?”
一听“内斗”二字,清梨哪还顾得上什么回去的路,登时水眸一惊,忙朝远处瞧去。
只是这府衙的院子层层叠叠的,这声音尚不知道是隔了几道院墙才传过来的,清梨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不过,有暗九在。
清梨立马回头看向暗九,见他果然已经冷眼沉目盯着了一个方向。
清梨见此忙说,“暗九大人不必管我们,快去瞧瞧!”
暗九看着清梨犹豫了一瞬,而后颔首眨眼之间已腾空无踪。
那声音的主人尚不知道被清梨他们听到,余音未断。
与他对话那人说话声轻,没有此人这般激动,说的话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却听不清说的什么。不过能听得出,另一人也是男人。
“贵主着实令笙辞失望,耻与之为伍!”男人气恼痛斥,想必该是说完就拂袖而去了。
清梨和万强对视了一眼,继续摒息听着,却已听不到什么声响。
这两人应当已是不欢而散了,清梨细听了半天依旧什么都没有听见。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暗九忽然就闪身出现了,颔首曰,“二贼一逃一抓,逃者为方才斥责之人,不过夫人放心,暗九随护,定不让逆贼伤夫人分毫。”
暗卫各个武艺高强神通广大,有暗九随护,清梨自然放心。只是她倒是没想到暗卫出手,竟还有人能逃脱。
不过既然已经抓了一人,那两人又刚生了嫌隙,想必不日便能让他供出另一人来。
当然这些也不是清梨需要操心的,她也就一听,回了暗九半礼,又道了一声辛苦,便跟万强一起顺着暗九指的路往小院走去。
刚转过两个胡同路,柳桐竹忽然就从一口胡同口走到了清梨的视线,正好与他们撞上了。
清梨见到柳桐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了她。
柳桐竹是横穿过清梨他们前面的十字小路,目视前方一时没瞧见清梨,被小妞叫了一声才寻声看去,瞧见清梨迎面走来也惊了一瞬。
远有仙灵兮一笑暖惊华,清灵娇俏,梨涡轻陷盛了软糯清甜,纯粹漾心尖,盈盈青丝绕。
乍一看,柳桐竹真的没认出清梨来,只是觉得熟悉,待她仔细看去,才惊觉这竟是清梨,一时却还是不信的,直到她看到了跟在清梨身边的万强,她才确信了。
这样装扮的清梨是柳桐竹从未见到过的,远见一席淡青色的褙子仙气清灵,近处一瞧,风拂石榴裙翩翩,给小妞平添了一抹俏皮惊艳。
柳桐竹愣了好久,直到清梨走近了她仍傻愣愣地看着清梨,瞠目结舌。
清梨就在柳桐竹的目光中走近,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极了,怂溜溜地羞红了小脸,低头糯叽叽地嗔她,“桐竹姐!”
柳桐竹被清梨一叫才堪堪地回了神儿,她有些窘迫地笑笑,毫不掩饰眼里的讶异惊艳,柔笑道,“梨梨!你这一身……美极!”
柳桐竹看着清梨,想了许久却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最后只深叹一声“美极”,言尽而意无穷。
清梨被柳桐竹夸得更是不好意思地低了小脑袋,怂溜溜地躲着柳桐竹的目光。
也正是她这一低头,清梨才发觉柳桐竹手里正托着一汤蛊,正好让小妞能转移话题,“桐竹姐你这是要去哪呀?这汤是……”
柳桐竹顺着清梨的目光往手中的托盘上看去,看到托盘上的汤蛊,轻蹙了柳叶细眉无奈一笑。
她凑近了清梨的耳边,轻声道,“给西院的那位禾鸳姬的,那位姬主儿脾气不好,膳房的姐姐们都不愿去送。”
“那他们就推给你了?”万强就在旁边,能听清柳桐竹说了什么,一听她的话顿时便不高兴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凶恶模样,一如清梨初见万强时那般狠戾模样。
柳桐竹见万强生气了,赶紧道,“不是不是!不是他们推给我的。”
“不是他们推的?”万强打断她的话,瞥了一眼柳桐竹跟清梨一样好欺负的柔懦模样,脸色阴厉,冷笑道,“那是你自个儿脑袋被驴踢了?上杆子去找这烂差使?”
清梨看了一眼柳桐竹温柔的眉眼,柔中带慧,不是个傻的,她隐隐能明白柳桐竹在顾虑什么。
果然下一刻,柳桐竹对上万强凶神恶煞的面容无奈一笑道,“上主儿交代膳房照顾的又不是我,咱们也不过是奴才,哪儿跟能当主儿似的什么事都不做?”
清梨上前拉了拉柳桐竹的手,朝她陷了陷酒窝。
清梨理解柳桐竹,即使她也是不敢安心什么事都不做的。
毕竟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的,却有这样明显的差距,难免时间长了会被人眼红。
虽然有温康交代过,他们不敢做的太过,可这样的氛围里她也不甚自在,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使,也换个安心自在。
柳桐竹对上清梨的眼神也是安抚一笑,无所谓道,“我没事的,左不过被骂两句便是了,禾鸳姬再娇蛮,对膳房的人总是客气几分的,不会太过的。”
“姬”是大懿朝对王府中尚未定名分的女人的敬称,就像清梨,其实也可以称一声“梨姬”的,不过清州这边大多习惯称“小主”。
清梨倒是听不出什么,她是都听习惯了,不过万强听了一声“禾鸳姬”倒是皱了一下眉。
不过万强几乎没出过府,兴许清州民间习惯称“姬”的,他听了一耳朵便没在意,只去想柳桐竹所说的了。
很多人尝过甜头之后就很难再习惯吃苦了,万强爬到副总管的高位已经许多年了,即使被贬去了底层,也没了当年隐忍吃苦的心境,早忘了许多该有的谨小慎微。
万强听了柳桐竹的话后便沉默了,倒是清梨与柳桐竹,早已习惯这些。
两人相视一笑后,清梨便上前挽了柳桐竹笑道,“桐竹姐,不如我们与你一道吧,强哥的嘴厉害着呢,能说好话能堵人的,横竖咱们吃不了亏的!”
柳桐竹自然不敢擅自把清梨带出膳房,她赶紧拎了清梨的小嫩爪扔出去,丢给万强后道,“我没事儿!你还是别去了,你就待在膳房吧,安全些!”
万强也暂且回了神儿,脸上的凶煞未退,凶巴巴地瞥了一眼清梨,应和着柳桐竹的话,“对,你可别去祸害她,就老实地搁膳房这儿待着!”
说着,万强忽然想起了元福交代他的事,瞪了清梨道,“再说,你忘了军医还等着给你请脉呢?这会儿他估计早就到了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