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毫不介意万强的黑脸,甜溜溜地陷着小酒窝朝万强笑得欢实,眉眼弯弯,软软轻糯道,“强哥,你能不能去把那个丫头引开呀!”
“把那个丫头引开?”万强透过窗纸看着那个明显精明的丫头,顿时牙疼,低头看向朝他无辜傻笑的小妞,咬牙切齿,“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老子一个穿着兵褂子的太监,你让杂家怎么引开她?”
清梨也知道这丫头一看就是不好糊弄的,不过她踮脚看着那个大球,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清王了,她委屈巴巴地揣着小手,是不是抬了滴溜水眸瞅上万强一眼,小模样可怜死了。
万强一阵头大,他扫了一眼那丫头,最终还是在清梨的目光中一咬牙,一跺脚,“行,这丫头交给杂家了!”
“你、你别伤了她!”清梨高兴了一刻,下一刻她看着万强那阴恻恻的干瘦脸,小心脏一哆嗦。
万强极嫌弃地瞥了小怂兔一眼,咬牙黑脸,“你当自个儿是什么人物,让杂家给你沾血!杂家倒想直接弄晕了省事,可你给杂家迷药?”
清梨见万强没打算用强,麻溜点点头,忽然又感觉不大对,又赶紧摇了摇头。
小妞跟在万强的身后一路小跑,还不忘怂溜溜地说道,“强哥强哥,您别忘了一会儿得让那丫头回来!不然那婆子回来没见着丫头,一准得检查的。”
“嗯。”万强应了一声,朝绣房正门走去。
清梨则是缩到了拐角那,露了半颗小脑袋在转角,轱辘了一双滴溜溜的水眸子,巴巴地瞅着万强的动静。
那丫头远远地就看到了走来的万强,防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直接进屋,关门。
“哈哈哈……”躲在转角的清梨瞅着刚走出没两步就僵住的万强,再看看那无情紧闭的房门,实在忍不住捂了小嘴笑了出来。
万强堂堂一副太监总管,何时遭过这种不待见?他僵硬脸黑地摸了摸后脑勺,听着小妞幸灾乐祸的嘲笑,转头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这是为了谁?亏得这没良心的小混球还能笑出来!
万强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强行咧了一贯阴鸷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就这样别扭着,万强走到了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舔了舔唇,抬手敲门,“妹儿啊,哪儿的人啊?”
这样和善的语气用上万强那尖细阴狠的声音,听得清梨一阵鸡皮疙瘩,不过更让她无语的是,万强想了那么久……就想出这么一句?
那小姑娘能搭理他就怪了!她还以为这种位高权重的太监都跟温康似的,经常调戏小姑娘呢……看来,他们今儿得在温行那守株待温康了。
小妞蔫溜溜地叹了口小气,还不忘抻着脖子瞅瞅万强的笑话。
万强还真是闹笑话了,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显人家小姑娘不稀搭理他。
万强再次吃了闭门羹,他顿时拉下了脸,复了一贯阴鸷的面容,气恼扔下一句,“老子岭州的!”
说完,万强自暴自弃地转身就走了,一副老子不奉陪了的模样。
不过,这次万强刚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谁都没想到,清梨也垂了眸子准备跟万强去找温行了,可谁知这时候们“吱呀”一声开了!她惊诧地眨着晶亮水眸巴巴地往那边瞅去。
万强听见门声也惊诧地转头,只见里头走出一个面容清秀的丫头,十七八岁的模样,柳叶眉弯弯,巴掌大的瓜子小脸,模样倒是精致,一双杏眼熠熠闪着光亮。
丫头看着万强,清脆的声音泠泠响起,“你说你也是岭州来的?”
“啊……昂昂!”万强还发着懵呢,摸不着头脑地愣愣应了,下意识地打量起了这小丫头。
她穿了件秋香色碎花布马面裙,寻常的丫头打扮,虽然穿的老气,不过却挡不住她身上的那股子清爽机灵劲儿。
这样的小姑娘万强许久都没见着了,宫里的、府里的丫头,大多被规矩压得,有精明却没这清爽干净,那些干净点的多木讷傻乎,自然像清梨这样又傻又聪明的也少。
反正万强是着实愣了一下,对面的小姑娘瞅见万强发愣的傻样,竟不害怕他那张阴鸷脸,捏了帕子轻笑一下。
小姑娘干脆从门里走了出来,落落大方道,“我也是岭州来的,没想着在这儿也能遇上同乡呢,看你这穿着……当兵的?哎你家是岭州哪儿的?你知不知道岭底镇啊……”
这小姑娘一瞧就是个开朗活络的,三两句就跟万强攀扯起来,于是万强这个要调戏小姑娘的却被人家小姑娘拉着问东问西,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幸亏有万强舍身陪姑娘,清梨趁着他俩聊得火热的空,悄溜溜地窜进了绣房里,直奔正中央那大球而去。
大球,正是与秦贵妃赐给安侧妃的那个大白球一样的,清梨可以钻在里面轱辘过来轱辘过去。
只不过秦贵妃赐下的是白色的大球,用上好的狐狸皮毛制成的,而这个球却是用虎皮缝制的,估摸是清王自个儿打的老虎,剥皮让做成的,日后好给清梨玩的。
清梨头回摸老虎毛,小心翼翼地伸了小手覆其上,那感觉有几分微妙,没有狐狸毛长而细软,不过短毛茸茸,却别有一番妙感。
但是,这都比不过清王的心意,小妞妞红着小脸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梨涡甜甜地陷着。
小蠢兔傻乎乎地又笑又摸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她赶紧找着口,撑开以后笨乎乎地爬进去。
小球大小刚好合适,最近清梨肚子月份大些,稍稍又胖乎了一点,加之衣裳肥大,缩在里头的清梨蠢乎乎的跟只小奶球似的,只露出了颗小脑袋,脖子以下整个一衣裳球。
好歹那圆乎乎的小脸蛋给这蠢球球他,上了几分可爱,不然着实太蠢了。
这时,外头有些嘈杂。
清梨一听就知道约摸是那婆子带了人来,她赶紧缩了缩,伸手拽了里头的绳头,把头顶的口给封死,自个儿缩在小球里。
这球是放在一个架子上的,下头底座可防止小球乱滚,所以清梨躲在里面不用担心重心不稳的问题。
外头,那婆子竟还一并引来了元福!
婆子一进院子就赶紧招呼带来的几个将士去屋子里把大球搬出来,一边跟元福道,“元公公您在这儿稍候,老奴带他们把东西搬出来,您先瞧瞧对不对!”
万强和那丫头还在门口说着话呢,婆子急匆匆地就带着将士们进屋了,元福则是在后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上前。
婆子他们进去后,万强一转头立马就跟元福对上眼了。
丫头见元福过来,忙敛眉低头福身,“元公……”
“元……唔唔!”
万强一见元福过来立马激动起来,不过他还没叫出口,就见元福扭着肥身子跟只肥鹌鹑似的,两步上前就上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万强瞪眼,惊诧看元福。
元福蹙眉回瞪,小眼往里头一瞅,贼精压低声音尖细道,“有什么事一会儿说!里头有人不干净!”
万强也算是元福知根知底的人,他知道万强此人贼心思不少,不过对于清王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这时候只当万强是来替王婆子传什么话的。
万强一听元福的话也立马明白过来,他赶紧点点头。
元福放下了捂住万强的手,这时才注意到旁边惊愣地看着两人的小丫头。
万强顺着元福的目光看去,瞅见脸色惨白的丫头下意识地拉了她一把,往她身前挡了挡,迎上了元福的目光压低声音道,“元公公!此事紧急,奶糖在里头那颗球里!”
元福瞳孔一缩,也没了脸上一贯的嬉笑,一把抓住万强小眼震惊,“你说什么?你说奶糖来了?你把奶……”
元福还没有说完,里头婆子已经一边张罗着一边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搬着大球的将士们。
见此,元福也迅速闭上嘴,松开万强后退两步,扫了一眼那颗大球,压了震惊难看的脸色,尽量装作无事发生地抱着拂尘站在了一边。
放着虎皮大球的架子由两个将士搬着,其中一人边走便道,“这东西怎么这么沉!是不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啊!”
虎皮不如狐狸皮毛厚,清梨躲在里头能清楚地听见外头人的话,她听着将士的话心猛地跳了起来,小身子立马一僵,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另一个将士也立马附和,“是啊!一张虎皮怎么可能这么沉!这球这么大,应该能藏进一个人去了,元公公,咱们要不要打开检查一下?”
万强听了眼皮一跳,飞快地抬头看了元福一眼。
元福对上万强的眼色,立马不动声色地点头安抚了万强。
而后他老神在在地走上前,甩了拂尘往那架子上一扫,尖声嗤笑,“沉?沉就对了!你们两个不识货的东西!瞅瞅,这可是上好的大理石做的!不沉那就是假货了!”
军中糙汉哪里能懂得这些金贵东西?自然是元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其中一个糙汉一听,立马就应道,“诶是是是!是末将等眼拙!”
不过清梨却知道,这个架子哪里是什么大理石,只不过是普通的梨木雕的。
她听着元福的话,吊着的心就渐渐放下了,看来元福知道她在这儿了,有元福护着,她定能平安到清王那儿去。
果然,元福只字不提打开检查的事,开口就要将士们把大球搬到清王殿中。
但是,这里头有一个将士是箜图来的细作,这大球本就模样奇怪,用途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清王忽然下令让做,这细作正留意着呢,这会儿察觉有异,如何能轻易放过?
于是,只见先头那将士神色一暗,闪过一抹阴鸷,半分没有要继续搬动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元福的脸色,一脸严肃皱眉道,“等等,元公公,当初这架子来的时候就是末将搬的,当时这架子可没有现在这么沉!这里头肯定有旁的东西!”
在旁边的婆子一听,生怕出什么伤,忙上前笑道,“元公公,要不咱们打开看看吧!反正就一伸手的功夫,也不费事的!打开看看放心!这万一有刺客藏在里头,到时伤了殿下可怎么办?”
说着,婆子笑着上前就得去摸这球的开口。
清梨感觉到婆子的手已经在上口游走,顿时心里一跳,她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有一丝微光从开口中透了进来。
元福一转头看到婆子竟然已经动手,吓得他心脏一缩,立马要上前拦住。
“李妈妈!”在元福动作之前,那丫头忽然一把抓住了婆子。
婆子被吓了一跳,瞪向丫头,“春铃!你做什么?这时候凑什么热闹?边去!”
丫头春铃对上婆子挤眉弄眼的眼色僵硬一笑,她知道婆子是为她好,但是她这会儿得做点事情自保,她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听到不该听到的了。
春铃不动声色拍拍婆子,拦住婆子的动作,收手朝元福大方福身,甜笑清脆道,“公公,刚刚前头院里的人把皇上赏下的那颗大夜明珠给送来了,已经在里头了,所以沉些。”
说着,春铃微微抬头,朝元福眨了眨眼睛。
乍一看,就跟春铃在跟元福讨赏似的,可元福这人精立马就懂了,赶紧故作惊异点头,“哦?已经送来了?这么快!”
万强看着自个身上的这身军褂子,觉得自个儿这身打扮出现在这儿着实合适。
他立马上前,拱手应和,“是啊公公,俺们一来就送来了!这么大的夜明珠难得,更金贵,白日里总是让日头晒着不行!”
清梨可不就是颗大宝贝明珠嘛!
万强斜了一眼大球,深深一笑,继续道,“俺们兄弟手脚笨,不小心弄坏了原本的虎皮套子,这已经蒙着黑布将就了许久了。来这后一听殿下已备好虎皮套,俺们大人立马就让小人送过来给套上了!”
虎皮套明珠?这倒是合理。
元福几人合演的一出即兴大戏,三两句就把众人的疑虑都打消了。清梨在里头缩着,也捂着小嘴轻笑,悄悄赶紧把婆子拉开的口子拉紧。
元福满意地看了一眼万强与春铃,阴声怪气地对两将士道,“行了别愣着了,殿下还等着呢!还不快给殿下搬过去!”
随着元福的吩咐,清梨就觉得又开始颠簸起来。
元福看着前头的将士走远了些,赶紧慢悠悠地随意打发了婆子,而后立马凑到万强的身边,飞快地低声道,“在这儿等着!杂家一会儿过来找你!”
说着,元福又看了春铃一眼,瞪向万强,“念她刚刚有功,杂家可以饶她一命,你自个儿看着处理。不过杂家可告诉你,再出一个李长刚,可就不是打几板子的事了!”
万强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春铃乞求乖巧的模样,他垂首点头。
元福也没时间与万强多说,他转身赶紧跟上了搬着架子的那两个将士,绝不敢让藏了清梨的大球离了他的视线,尤其那两个将士里还有一个人是箜图的细作。
清王一向惯于借力打力,确定了细作的身份后,会利用细作帮他传出假消息,迷惑对方,将其引入圈套。
这细作还不知自个儿已经暴露了,所以有元福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强行检查这里头的是否真的是颗夜明珠。
清梨就这样在元福的护送下顺利进入到了清王的屋子里。
折腾了一下午,此时天色已晚,清王的屋子里饭香飘飘,透过虎皮飘进里头小妞的肚子里,可怜小馋妞抱着咕噜叫的肚子,委屈巴巴地直言口水。
她感觉到自个儿落地了,外头紧接着传来了元福嬉皮笑脸的谗滑声音,“殿下,这虎皮按着您说的给缝好了,您瞧瞧可还满意?”
此时,清王正坐在矮炕上琢磨着桌上的棋盘,他看了一眼那圆溜溜的虎皮大球,冷毅了一整日的眉眼不觉间已温柔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扫了一眼那个细作将士,淡淡道,“嗯,不错。元福,去赏绣娘。尔等都退下吧。”
“殿下……”元福想到球里的清梨,本想与清王说一声,可他一抬头却看到清王正深意闪烁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元福立马知道今儿晚上有密客至,清王让他出去看着那个细作将士。
他略一犹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大球,不过想到清王一会儿定会查看那球,无人时清梨自个儿出来便是了。
所以,元福终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就带着两位将士退了出去。
清梨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声响,脚步声她是听不见的,只能隐约感觉到好像人出去了。
这时,她感觉到头顶有一力道,应该是清王在摸大球!
清梨小酒窝立马陷了下去,她忽然水眸滴溜一转,故意一动不动,仰着小脸笑得像只小奶狐狸,就等着清王一打开大球,把他吓得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