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听了清梨的话,耸了耸胡子,睁眼莫名其妙地看了清梨一眼,动了动毛绒绒的苍唇,“好啊!好极了!”
说着,老大夫松了手,语重心长道,“夫人啊,这有了身孕的妇人,最忌讳胡思乱想了,这孩子好端端的,只要您不摔不嗑,就不会出事的!别总觉得孩子马上就得没了,患得患失的反而不好!”
清梨听了老大夫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乖巧地陷了陷酒窝,软糯道,“好,劳烦大夫了。”
“哎哎,无事无事。”老大夫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给清梨看完了,清梨又拉着柳桐竹坐下把把脉。
柳桐竹前几个月小产过,还没好好养几日就匆匆出来了,清梨担心柳桐竹落下什么病根。
不过,柳桐竹却一把拉住了清梨,把她往后拉了拉,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梨梨我不用,咱们的银钱不够的,还是先班正事要紧!”
正事是买点大黄带回去。
大黄,一味中药,可泻下攻积,泻火解毒,活血祛瘀清泄湿热,正常人若误食了稍过量的大黄,则会有腹泻之状。
其实说白了,清梨就是买了点泻药。
明儿徐九温只带着皇上御赏进边城,他们要想跟去,只能想办法扮成马夫。
办法,当然是让原来的马夫闹肚子,他们顶替了最方便。
不过只要是药就是费钱的,徐九温给的一锭银子买完香料后还剩了一点,除去买大黄的钱,剩下不了多少钱,顶多只够一个人诊买药的。
这下,清梨可犯了难。
后头的大夫看出了清梨他们的犹豫,在旁边药童的搀扶下起了身,拱手道歉说后头还有病人须他照看,得先过去,一会儿他们决定要诊脉了再叫他。
清梨谢过了老大夫便目送他进了后院,她则咬着小唇纠结着攥着柳桐竹的手。
柳桐竹笑着拍了拍她,轻声安慰道,“无事的,桐竹姐知道你担心落下病根,不过等你到清王身边再找人给我看也一样啊,我这又不是什么急病,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清梨听着柳桐竹这样说,也只能暂且点点头,不过心里始终惦记着。
这时,药童从后头回来了,清梨让他包三两大黄。
清梨付了钱接过了大黄,让万强藏在里衣的夹层里,藏得严严实实的。
柏宁县的药材竟格外地便宜,清梨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两个铜板,正好够一次看诊的。
清梨惊喜地抬头叫了药童,“这位小哥,我们还想再请大夫……”
“梨梨!”柳桐竹一听就知道清梨要让大夫来给她看诊,赶紧拉了她一下,低声嗔道,“不是说好等日后再看吗?现在就算看了也没钱买药,你可莫乱浪费钱!”
清梨抬头看着柳桐竹坚决的模样,蹙眉叹了口气,她又低头瞅了瞅手里的铜板,只能蔫蔫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没钱,就算诊出什么得吃药,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清梨还是顺着柳桐竹的意思没再叫诊,挽着柳桐竹转头往回走。
不过,他们一转头,就看到迎面走进来几个彪形大汉。
黑衣蒙面,纹身握刀,一进门就关上了医馆门窗,目露凶光,凶狠地盯着清梨他们,一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清梨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脸立马就白了,她踉跄惊恐地往后直退,抓着柳桐竹衣袖的手已经冰冷颤抖起来。
药童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行,立马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颤颤巍巍地对着黑衣人,大喝,“你你、你们这这些箜图蛮夷!要要要干什么?”
箜图蛮夷?清梨听着药童的话顿时瞳孔一缩,惊惧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一个个身形魁梧,浓眉大眼,一看确实不像是中原汉人。
但是箜图的人为什么要抓她?清梨第一反应就是,箜图被清王压制的动弹不得,想要用她来威胁清王。
这样想着,清梨猛地抓过了万强手里的匕首,抖着手拔出了利刃。
柳桐竹就在清梨旁边,被这忽然而出的利刃吓了一跳,转头惊诧地看着清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对面的黑衣人更不明白,他们只以为清梨要螳臂当车,眉眼中都露出了不屑。
不过,万强看着清梨,却隐约察觉了她要做什么,在她身后轻声道,“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清梨水眸一颤,下一刻她忽然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利刃紧贴着她细腻的脖颈,惊恐让她不得不大口呼吸着,越发地让她的肌肤在寒刃下显得危险。
清梨颤颤地紧握匕首,瞪着他们尖叫,“别过来!都别过来!”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讶,眉头狠狠一皱,手里大刀一动,竟然毫不顾忌地朝清梨逼进。
清梨心里的恐惧越发大了,她惊恐地连连后退,手抖着把利刃往脖颈上使劲逼了逼,心脏已经极没出息地跳到了嗓子眼。
黑衣人似乎笃定了小奶兔不敢自戕,步子不停。
清梨越来越害怕了,眼泪晶莹而出,划过脸颊,滴溅在利刃上,却让她的心一点点地坚定了下去。
刀柄上的小手攥得发白,猛地又白了一下,似乎在昭示着她主人刚刚作出了决定。
清梨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向没个脾气怂溜有乖顺的小脸上称上一抹骨气,她倔强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喊,咬牙,“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下一刻,小妞狠狠一闭眼,了却一切,攥刀用力,疯了一样狠狠朝自个儿的脖子割去。
“奶糖!”
万强眼睁睁地清梨拿着匕首朝脖子划去,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够了!”
清梨猛地睁开眼,低头看着那只握着利刃鲜血涌流的白净手,耳边少年撕裂狂吼还在盘旋。
没人看清温行出手的瞬间,万强也只看到眼前虚晃一闪,温行的手就已经攥住了匕首,阻止了清梨的行为。
清梨愣愣地看着温行,看着他白净的脸变得爆红疯狂,没了骨气的小奶音儿又软溜糯怂,带满了不可置信,“你……你会武功?你、不是说你不……”
“我会!”温行看着清梨,眼睛里已经近乎癫狂,平日温和含笑的少年眸已闪着复杂。
他抓着匕首的血手一使劲,一把夺过匕首往地上狠狠一直,目光扫向黑衣人,愤恼坚定,“我跟你们回去!行了吧!不准动他们!”
清梨听着温行的话脑袋都转不过来了,吓傻了的小妞傻傻地看着温行,却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万强也皱眉错愕地看着温行,疑惑地抓着他怒斥,“温行!你说什么?什么叫你跟他们回去?”
温行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在万强逼问的目光中,别开脸,挣脱他踉跄地退了两步,苦涩道,“我……是箜图的细作。对……对不起,对不起……”
清梨惊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你说什么?”
温行苦笑,白皙的面容血色尽失,低声痛苦地又说了一遍,仿佛是在谴责折磨,“我是细作,我是箜图的细作,端午府宴上的毒是我下的!清王中毒的消息是我传给我兄长的!我是细作……”
“呲——嘭!”
温行正疯了一样供认着他的罪行,忽然身后寒刃破风划空,刀刃相接碰撞的泠泠声在空中乍起。
紧接着,人肉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就接二连三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清梨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往门口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医馆的门已大开,而刚刚还站了一屋子的黑衣大汉已经被尽数撂倒在地上,痛吟哀嚎着。
瞬间,日光从大门射入医馆,地上横七竖八地弓了一地黑衣人,而逆光的医馆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执剑负手,清冷绝尘,杀气凌人慑人胆。